沉睡中的季娆整张脸烧得通红，额前的几缕发丝也都被汗水浸湿了黏在脸上，面色惨白又露出痛苦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水……”她嘴唇蠕动，难受的呻—吟道。

百里文渊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拿起水壶，看到摆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碗，眉头微蹙。

真是庸医。

季娆喉咙滚动了一下，又喃喃了一句，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很不舒服，身体微微挪动了一下，露出了锁骨。

百里文渊听到声音转头，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他快速的倒好水，端回床边，又从怀里取了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喂她吞了下去，又帮季娆将被子盖好。

才缓慢的摇了摇头，坐到了书桌前。

他此时应该在王府里才对，但听到季娆高烧不退，危及性命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从王府赶到了季娆的院子里来。

凤岐说得对，他今日不应该过来。

只要让玄五过来，替季娆将大夫请到她院中来，就完全足矣了。不过是因为刀伤而引起的高烧不退，他本就没必要这么紧张。

自己真的是残本，才会这么着急的赶过来吗？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玄五站在房外，探头打量着百里文渊，直到百里文渊开口道，“看什么，有什么事情，直说。”

“王爷，唐大夫来了。”玄五道。

门口站着一名身着粉红色衣裙的女子，面容娇俏。

她站在门前，神情好奇的往房里打量着，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很难让人相信，她其实是一名大夫。

“请她进来。”

百里文渊放下手里的书册，道。

得了百里文渊这句话，玄五才侧身让出一条路，对那名女子说道，“唐大夫，这边请。”

“都说了，不用每次都这样多此一举。”那女子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的走进了房间里，直奔季娆的窗前。

莲冬站在玄五身后，不放心的看着女子的背影。

“唐大夫闺名若柳，年纪虽然不大，但她从小跟在娘亲身边学医，不是寻常大夫能够比拟的。姑娘不必担心。”

看到莲冬不安的神色，玄五不免开口解释了一句。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唐大夫的时候，也是这么忐忑，就怕唐大夫医术不精，没想到事实上，这位唐大夫的本事一点也不小。

“这就是病人？”唐若柳一走进房里，就直奔季娆的病床而去，她伸手试探过季娆的脉搏之后，神色异样的看了一眼百里文渊，道，“你这是把那个药给她了？”

百里文渊沉默，看样子并不打算回答唐若柳的问题。

“我就随便问问，真是，不说算了。我写张方子，你让人下去抓药就行了，真是的，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点喝药，非要拖到不行了才把我叫过来，你们这些人啊，都是一个性子……”

唐若柳往季娆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后，走到了百里文渊的面前，随意的从桌上抽了一张白字，提笔沾墨，笔走龙蛇。

“你是说，她之前没有喝药？！”百里文渊一直没有开口，在听到唐若柳这番碎碎念之后，突然开口道。

唐若柳手一抖，一滴墨水在纸上染开，她不乐意的道，“是啊，不过是受了刀伤，随便哪个大夫都能够治好的，可不是没喝药拖拖拖才成了这幅样子吗？”

那张纸很快被唐若柳揉成了一团，扔在一旁，又抽了一张白纸，为了避免再被吓到，她赶紧趁着百里文渊没开口的时候，把药方写好了。

冲着门口站着的莲冬喊道，“门口那个小丫头，诶，别乱看，就是你，过来把药方拿着抓药。”

“等等！”百里文渊一把抓住唐若柳的手腕，道，“药方给我，你去看看桌上摆着的那个药碗。”

他刚刚倒水的时候明明看到了药碗，唐若柳却说季娆根本没有吃药，那问题只会出在那碗药上。

手腕被百里文渊捏的生疼，唐若柳小脸一皱，用力把百里文渊的手甩开，翻了个白眼，还是听话的走到桌前，果然看到了一个药碗。

她伸手抹了一点残渣放在口中浅尝，一张俏脸立即皱成了一团，“呸呸呸，这算什么药，乱七八糟放了一通，哪里能治病，这简直是拿人的性命在开玩笑啊！呸呸呸，苦死了苦死了！”

唐若柳抱怨着，忙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放在嘴里，神情才缓和了许多。

“莲冬，你进来。”百里文渊沉着脸，将莲冬叫了进来，道，“把药方拿给唐大夫，让她过目。”

莲冬忙快步走到了唐若柳的面前，递上了一张方子。

“白背三七，白叶藤，八仙草……”唐若柳一字一顿的看着，不解的看向莲冬，“你给我的这个方子都是对的呀，可那碗药里，一味这样的药草都没有！百里文渊，我从来不骗人的，这药方对的，但是药不对！”

唐若柳急忙解释道。

百里文渊却连理会她的心思都没有，“莲冬，今天是谁熬的药，又是谁喂郡主服药的？全都一一说清楚！”

“回王爷的话，今天从熬药到服药，都是奴婢一手操作的！可奴婢是完完整整按照王大夫给的药方煎药的！”莲冬跪在百里文渊的面前，手心都浸出了冷汗。

百里文渊冷冷的看着莲冬没有开口。

玄五道，“莲冬姑娘，王爷没有怀疑你。你只需要把熬药过程中的事情都仔细回想一遍，然后告诉王爷就行了。”

莲冬不解的摇头道，“我今日拿着王大夫给的药方，到药房里请伙计抓药。抓完药之后我就赶紧回来了，然后按照大夫说的方式煎药，一直都守在火炉前……不对！我今天去过一趟净房，让一个小丫环帮忙看着……回来的时候，暮秋正好在厨房里！”

莲冬一惊，想起今天暮秋的表现，顿时觉得奇怪！平日里，这种能够在郡主面前争宠的机会，她是绝对不回复放过的！

可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

“暮秋是谁？”百里文渊冷淡的道。

“暮秋是郡主身边另一个大丫环，和奴婢一起被提上来的。”莲冬跪在地上，只觉得自责万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暮秋竟然会背叛郡主！

都怪她……

“玄五，药方拿去，你和莲冬两个一起去熬药。”百里文渊将药方拿给玄五。

他本来想让玄五把暮秋带过来处置了，但想到季娆那天晚上那种抗拒的反应，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娆总不会连个丫环都制不住。

“唐若柳，她怎么样了。”百里文渊还是坐在书桌前，问道。

“你都把那种保命的药都给她用了，还能怎么样，放心，她不会有什么事了。不过你要是没想起来把药给她，估计等我赶过来的时候，就算人救回来了，脑子也该烧坏了。”

唐若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又翻了个白眼，道，“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这么关心我。不过药你给她了，我可没有再给你的。别指望我还能给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大晚上的，你不嫌累，我嫌。”

“嗯。”

百里文渊嗯了一声。

唐若柳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切了一声，烦躁手一挥，甩了一个瓶子在书桌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我真是欠了你的。”

百里文渊拿起桌上那个小瓶，大拇指轻轻在瓶身上摸了摸，放进了怀里。

服了药之后，季娆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百里文渊坐在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

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有点发烧，一时半会儿只怕降不下去。

百里文渊拧了拧先前红笺放在水盆中的帕子，覆在了季娆的额头上，手轻抚了季娆的面颊。

“你也真是够折腾的。”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直接杀了个人，后来又是在雨里面狼狈得不行，接着当着他的面又杀了个人。

仔细想想，季娆还真是够不安生的。

但前几次也没见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浑身山下都是刀伤，还险些发烧烧死。

还是为了白容景。

百里文渊微眯了眯，盯着季娆惨白的面容，握住季娆被子的手不由用力，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她连里衣都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没了盖着的被子，季娆顿觉有些寒冷，眉头越皱越紧，在床上不安起来，刚刚好不久的伤口又一次裂了开。

浓浓的血腥味在整个房间里弥漫。

半晌，百里文渊忽然站了起来，踏出一步，又转身倒回来，一把撕开了季娆的里衣，看到她身上密密麻麻满布的伤痕，脸色越发阴沉。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盒子，用手沾着里面的药膏，用力的在季娆的身上涂抹起来。

“嘶……”季娆无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脸也因为痛苦而紧皱到一起，牙齿下意识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

百里文渊的动作一顿，再敷药的时候，动作就比之前要轻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