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几天,徐嬷嬷都不敢再随意的折腾季娆,即便她有心想要遵从乔贵妃的意思,可一想到季娆当时那令人心悸的眼神,她就遏制住了心底的恶念,不得不安下心来教导季娆。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嬷嬷的心底越发着急起来。
季娆实在是天资聪慧,宫里最繁复的宫规也只需半日的教导就能够融会贯通。
照这么算下去,不出十日,她就该被打发回宫里了。
可贵妃娘娘交代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出个章程来,若是回了宫她还没有能办妥贵妃娘娘交代的事情……
徐嬷嬷心当下凉了半截。
“郡主,老奴觉得身体不适,今日的教导能否推迟到明日?”徐嬷嬷忐忑的站在季娆面前,她看不透这位郡主,枯燥乏味的宫规在这位眼里,倒像是一种简单的日常训练,有时候反倒是这位郡主乐在其中。
因而徐嬷嬷也拿不准季娆会不会同意她的请求。
季娆眉头微挑,看向徐嬷嬷,“ 嬷嬷身体不适,我又怎么会不通融,既然这样,今日就休息一天吧。”
她斜靠在座椅上,随意把玩着手里制作精巧的酒杯,额头微埋,长发恰好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徐嬷嬷一时拿捏不准季娆的意思,站在房里,不敢退下去。
季娆像是没注意到徐嬷嬷还在房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道,“嬷嬷怎么还在?不是身体不适吗,下去休息吧。”
“是,谢郡主体谅。” 徐嬷嬷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恭敬的样子和初到季府时判若两人。
等徐嬷嬷离开了,季娆才轻轻放下手里的酒杯,酒杯底部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
“看样子,还需要不少的功夫才能完全做好这东西。”季娆看着酒杯,自言自语道。
她按照天工策里提到的,随手做了个可以藏毒的小玩意,没想到还是有所欠缺,做不到书里提到那么天衣无缝。
“郡主的日子还真是悠闲啊。”
季娆身后有声音传来,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
“大白天的,你就这么闯到我房里来,也真不怕被人撞见。”季娆嗤笑了一句,显然很不待见突然出来的这人。
她可没有忘了,就是这个人,好几天前不顾她身上有伤,把她强行绑架到了那玄什么山庄。
要不是拜他所赐,她的伤哪里需要养这么多天!
“郡主都不怕,我怕什么。”他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季娆的身边,拿起季娆放在桌上的酒杯,“这就是你折腾出来的?按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约定的东西!”
季娆翻了个白眼,“近百箱的东西还不够你用啊。”
她还以为找到那些东西以后,她和这个人从此就没有瓜葛了呢。
季娆说完这话,明显能看到银面男的眼眸沉了沉,紧接着就听他语气不善的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季娆语气一僵,偏过头去,“你当我想管?要不是扯上了我,我才懒得过问。”
她不过就随口一问,当谁想试探似的,那种用来练手的初级弓弩,她随手都能做出一打来。
自从看过天工策后,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你与其想这些,不如先管好自己身边的人,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可不想被人毁约。”百里文渊捏着酒杯,想到这几日里暗卫回报的消息,眼里带着冷意。
听到银面男这么说,季娆意外的挑了挑眉,脸色微沉,不善的道,“我当是哪里来的毛贼,原来是你的人。”
这几日她没有什么大动作,除了要引徐莲入局之外,还有就是顾虑到她院子里新出现的几道气息。
“不在你身边安排点人,要是你跑路了,我的东西找谁要。”百里文渊靠着椅背,没有半点被发现的惭愧之意。
守在窗外的玄三一个趔趄,险些从暗中显露出身形来。
主子明明就是担心郡主受伤的这段时间被人刺杀,才可以从暗卫里抽调了三名暗卫在郡主身边护卫。
凤岐公子果然没说错,主子有时候真是让人看不透。
“脸皮还真厚。”季娆小声嘟囔着,紧接着神色一正,道,“撤走吧。我真想要走,就凭你的人,还拦不住。”
“好。”百里文渊不在意的点点头。
季娆反而诧异的看了银面男一眼,没想到这人这么简单就妥协了。
但她懒得细想,嫌弃的摆了摆手,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打图纸,甩在银面男手里,“你要是这么有空,去把这些图纸上的东西打好,记得,每一个东西都要精细到位。行了,赶紧走吧,我的丫环该回来了。”
“嗯。”百里文渊接过图纸,顺手把手上的酒杯也收在了怀里。
等季娆回过神来,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真受不了,小气鬼。”连个杯子都要顺走。
季娆碎碎念着,明显能够感到那些气息的离开。
莲冬推门进来,刚好听到季娆的话,不解道,“郡主,谁是小气鬼?”
“没什么。”季娆撇撇嘴,不想提起这件闹心的事情,真是可惜了她上好的白玉,“徐莲回房后,有说过什么吗?”
她可是卖力表现了这么久,徐嬷嬷可不要让她失望呀。
“回郡主,就如郡主所料,徐嬷嬷已经开始着急了。”莲冬崇拜的看着季娆。
徐莲今天的表现,和季娆前几天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半分不差。
她跟在燕嬷嬷身边学规矩,徐莲对她也就不冷不热,但这两天来,徐莲对她明显热络了起来。
“徐嬷嬷没有直接跟奴婢示好,但原本燕嬷嬷教导奴婢规矩的时候,她也只是顺口提点两句,语气不温不火。”
“可昨日和今日,她提点的次数逐渐增加了,休息时,她不时和燕嬷嬷聊天,更是不动声色的引导奴婢参与到她们的谈论中。”
“郡主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郡主提前知会过奴婢,奴婢肯定察觉不到。”
莲冬毫不掩饰她对季娆的钦佩。
“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手段高也不足为奇,我只是很好奇,乔贵妃难道真的只是让她来折磨我这么简单?”季娆好奇道。
好像这件事根本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早在几天前,季娆就把事情告诉了莲冬,莲冬这才明白,原来徐莲根本就是来者不善。
而她的郡主,原来是如此的举步维艰。
皇上分明没有那么宠爱她,否则怎么连提都不曾提起郡主差点就死了的事情,而是揪住红笺违背宵禁,拦截禁卫军这件事情不放人。
乔贵妃更是不像传说中那样疼爱郡主。
季娆看到莲冬的神色,就明白这丫头又开始多想了,红笺没在的这段时间,莲冬倒是越来越往红笺发展了。
她摇头道,“你告诉红绸,明日开始,就不用时不时的守在房里了,免得她这么勤快,暮秋可就没有机会了呀。”
布了这么久的局,也是时候收网了。
季娆眉眼弯弯,浅笑嫣然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惬意的品尝起来。
三日后。
莲冬午时过后,就到燕嬷嬷的房里开始学习布菜的规矩,她刚到房里,就撞见了正要出门的燕嬷嬷。
“燕嬷嬷好。”
莲冬行过礼后,才不解的看向燕嬷嬷,“燕嬷嬷,您这是要出门?”
“嗯,我正要跟你说。徐嬷嬷身子不爽利,让我今日替她教导郡主礼仪,郡主学礼仪,你也要跟着在旁边看,一起来吧。”燕嬷嬷道。
莲冬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敞开的房门里,看到垂在床边的衣角,低头掩下眼中的了然。
“是,燕嬷嬷。”莲冬应声道,看着燕嬷嬷将房门掩上,跟在燕嬷嬷的身后,往季娆的房间走去。
就在房门合上的瞬间,垂在床边的衣角霎时消失不见。
暮秋从蒋氏房中走出来,脸色惶惶,避开一路上的下人,走回了禾景院里。
她握着手上的药粉,踌躇不定的在房里徘徊。。
蒋氏没有告诉她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暮秋心里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想到蒋氏给她的承诺,她又握紧了手中的药粉,放入了怀中。
她压下脸上的惶然,神色镇定的走到了季娆的房门前,像前几日一样,问道,“红绸在吗?”
门口的两个小丫环摇摇头,道,“红绸姑娘在替郡主熬药,不在房中。”
果然和前几日一样,看来郡主现在对她已经放下戒心了。
暮秋心中稍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顺手将房门带了上。
看到比往常还要凌乱的房间,暮秋皱紧了眉头,心道,郡主这几日怕是被那位嬷嬷折磨得恨了,连房里都弄成这幅样子。
她不得不先动作迅速的将房间收拾干净,四下张望了半晌,又贴在房门口听了半天,才蹑手蹑脚的走到季娆的床边。
季娆的药就在床上,她上次无意中瞥见了红绸掀起来床板,拿出来的那药膏,还背着红绸验证过一遍。
暮秋丝毫没有发现,就在这间房中,还有另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