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请王爷将这名车夫厚葬。”

季娆背对着百里文渊，沉声留下这句话，没有停步的向前方走去，目光凌冽而无情。

百里文渊凝眸看着季娆离去的背影，恍惚间像是看到她正往一条看不清未来的路上走去，冷清孤独，却坚定异常。

白容景侧过身，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控制不住，伸手将季娆留下。

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心底那深深的悸动，站在原地，看着季娆再一次走上她曾经的那条路。

这一次，他明明可以拦住。

却仍旧选择了放弃。

长街的尽头传来一阵仓促凌乱的脚步声，季娆停住脚步，看着迎面赶来的两名身穿官服的男子。

两人并排走在众人前方，其中一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形微胖，另一人身形消瘦，面庞年轻，看着才是弱冠之年。

他二人脚步急促，看到遍地的血腥画面，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

“下官崔浩…田泽，拜见郡主，渊王爷，白丞相，下官二人调集府兵来迟，请郡主恕罪。”两人伏跪在地上，话语中还带着颤音，也不知是被面前这血腥的景象骇住了，还是在惧怕皇上怪罪下来。

季娆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人。

这是她从皇宫回府必经的一条大街，往日这里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今日马车一驶入此处，车轮滚动的声音却越发清晰，四周更是听不见一个百姓的声音。

几十人带着弓箭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条街上，可见绝非是寻常之辈。但若让她相信京都府尹和府卫真的如此废材，废材到这个地步，她也是绝不会信的。

“青天白日之下，一整条街的百姓都不知去了何处，一整条街的刺客刺杀郡主，两位大人却在刺客离开许久之后才出现，我看，两位大人的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吧！”季娆还没有开口，眉宇间带着薄怒的白容景已是开口。

他惊觉不对，想要派人赶来救援，可没有想到，数十名黑衣人早已经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派来救援的人都被拦在路上，若是百里文渊没有及时赶到，或许，他来的时候看到的，只会是她的……尸体。

只是想到这一点，白容景就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意，他指节泛白，面色清冷，再无往日的温和笑意。

“郡主，白丞相，下官有罪，只是……”田泽还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

季娆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满含怒意的道，“够了，两位大人有什么话，都请到皇上面前说去吧。本郡主只需要一个交代，查不出幕后之人，本郡主决不罢休！尤其是好生查查如今盛京中的他国之人，本郡主倒想知道，究竟是何方宵小。”

崔浩和田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再多说半句。

百里文渊看着面带薄怒的白容景，看到他一改往日的作风，双眼微眯，三两步走到季娆身边。

“郡主，本王送你回府。”

季娆闻言，点点头，没有推辞。

白容景面色一僵，刚想要开口，就听到百里文渊又说道，“陆奇，你带一队弓弩手护送白丞相回府。”

“遵命。”一直站在弓弩队前的陆奇应声，走到白容景面前，刚好拦住白容景的视线，他道：“白丞相，请。”

白容景并未理会陆琪，他目光清冷，落在季娆的身上，他道，“郡主是想走回去？”

“嗯，走一走。”有些事情，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这里距离季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足够让她沉下心了。

刚刚屋脊上那名黑衣人眼中的杀气，恍然间让她有一丝的熟悉。

她初来乍到的时候，在季府附近的长街上，她也曾感受到过这样的杀意，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在酒楼上的那人，就是今日此人。

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人盯上她了。

但这个人也不是铁了心要杀她，而是在百里文渊出现的前一刻，才对她真正起了杀心。

否则在一开始，他就该开弓射箭了，她绝对躲不过。

试探，试探。

又是试探。

季娆唇边溢出一丝冷笑，看不见怒意，却教人忍不住通体发寒。

白容景看着百里文渊和季娆两人离去的身影，面有冷色，对还跪在地上两人道，“两位大人，本官记得，最近北城门和南城门都有过不少他国人进入过，尤其是在不远处的有几家客栈里，最近来了很多生面孔，两位大人也可以去看看。”

像是随口提起似的，等这两人抬起头的时候，白容景早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陆奇翻身上马，准备跟在白容景的马车之后送他回府，却见驾车的书童忽一扬鞭，马车飞快越过陆奇，驶出了这条长街。

陆奇一顿，冷着脸踏马而去，“追，跟好了白丞相，千万别让他出事了！”

季娆和百里文渊已经走出了那条满是血腥味的大街，出现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她身上染着的血腥味挥之不去，眸色冷冽，百里文渊走在她身边，一身戎装，面色冷硬。

繁华的大街上，两人身边三尺之内无人敢近。

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喧哗。

季娆走到一半，看到周围的百姓，面色稍有缓和，似出鞘的利剑再次尘封到了剑鞘中。

她周身的气势一收，百里文渊也褪去了杀伐之气，只是戎装在身，仍旧难掩。

街上的行人仍旧是避开他们两人，只是情形要比方才好了许多。

季娆有无数的话想要询问百里文渊，但看着百里文渊的脸色，想到他刚刚的怒意，最终还是收回到了嘴边的话。

倒是百里文渊瞥了她一眼，道，“想说什么就说。”

“你怎么会派人到我身边。”季娆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百里文渊定定的看着季娆的眼睛，认真的道，“你听好了。”

季娆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点点头。

紧接着就听到百里文渊更加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本王乐意。”

季娆脸色一黑，紧接着就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往季府上走去。

百里文渊看着季娆恼羞成怒的走了，也不解释，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其实那日带着她到玄机山庄，被人察觉之后，他就暗中派人跟在了季娆身边，前一批人暴露行踪被季娆察觉，他便又派了两人跟在季娆身边。

季娆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站在一处酒楼面前，抬头看向斜对面的茶楼。

仍旧是空空如也。

她想起当日的情景，抬脚走进了对面那处茶楼。

“小二，一壶龙井，二楼包间。”季娆脚步没有停歇的走上了茶楼，不顾小二的阻拦，推门走进了方才她目光所及的包间。

她猛的推开了房门。

里面空无一人。

“姑娘，我都说了这里是订出去的包间，你怎么就是不停呢，还是请你出去吧，别在这里了。”

小二面色发苦，不住的催促着季娆。

包间早就订出去了，贵人还刻意交代，不能让人进来，可这位姑娘也太不讲道理了，要是正好撞见贵人，可怎么办啊。

“姑娘，姑奶奶，求您了，换个包厢吧。”

他不停的说着，跟着季娆的百里文渊随手甩出来一锭银子，扔到小二身上，道，“这里不是还没人吗，下去吧，上一壶龙井。”

然后随手一拂，就将小二弄到了房门外。

小二为难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苦着脸走到楼下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看着他，安慰了两句，道，“你只管上茶，其余什么都别管就行了，要是那位公子来了，你只管让他们自己去争就好了。”

那小二这才转身去为季娆两人上了一壶龙井。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过来。”季娆拿起一杯茶，不停的在手中晃悠。

百里文渊看着季娆，半晌，才到，“不用问，郡主乐意。”

季娆没意思的端着手里的茶杯，站到了这处包厢的窗前，从这里往外看，不仅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酒楼门口的情形，还能够清楚的看到更远处的季府，以及更远处的，她的另一处宅子。

“这里风景不错。”

季娆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抿了一口手里的茶，就将茶杯搁置在了窗台上。

“走吧。”

季娆走到了包厢房门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询问道，“对了，宫里的刺杀最后查的怎么样了。”

她这段日子的重心不在这上面，就算在，她手上的人也探听不到这个消息。

季娆也是这会儿站在这里，看到了离季府不远处的那处宅子，才想起，当初她顺手在暗市上买了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跟在皇上身边近十年的丽嫔怨恨皇上对她和她的儿子不闻不问，派人刺杀，想要谋夺皇位。如今丽嫔已经自尽身亡，其子百里文旭郡王也被贬为庶人，关押候审。”

百里文渊很随意的说道。

季娆点点头，伸手将门打开，却正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