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忍不住拉开一道冷笑,“那是叶天临给的。”
小七和九九瞬间静默。
我只觉得像是在棉花上走路,每一步都是虚软无力的。九九惊吓地伸手摸我额头,“小年姐你人是不是还不舒服?躺一会儿吧。”
躺回床上,小腹的酸麻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神经。
昨晚的记忆缓慢地恢复。辱骂讽刺诋毁质问,每个人的声音都在我的耳边炸开,脑袋昏沉沉的。我只能笑,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我闭眼,只觉得浑身已经绷成了一根线,下一秒,就会被扯断。
湿哒哒的泪水滚落,眼睛涨疼,像安了一枚定制炸弹,下一秒就会爆炸,血肉模糊。
门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加掩抑的讨论声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么,咱们医院进了一个明星呢!”
“明星?什么明星?沈莺莺那种吗?”
“怎么可能是莺莺女神!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苏小年,听说堕胎后遗症,现在……啧啧……脏死了。”
那些话,绣花针似的,一根一根,准确无误地戳进了我的心窝子里。
疼吗?怎么不疼。
我身旁的小七和九九,脸色煞白。
小七一撸衣袖,满脸愤懑,“卧槽,老子去跟她们理论!”
“别别别别……”九九马上拉住了小七,小心翼翼地瞥我一眼。
小七忿忿不平地咒骂:“一群无脑网民。”
“小年姐,你舒服了么?现在八点半了,应该可以在十点左右到公司。靳前辈跟我们说了,公司这次特别重视这次事件,一定会公关到底的。”九九鼓励我。
我慢慢坐起来,真想笑。
眼泪洪水一样漫了出来,红肿的眼眶已经快要撑不下了。
“公司?呵呵。”我只想笑,心脏是千疮百孔的吗?每一个伤口都有鲜血喷涌出来,堆积在我的体内。
我戴了鸭舌帽、口罩和墨镜,被小七搀扶着,一起去办出院手续。从医院大门出来时,九九正畏畏缩缩地抱着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小年姐,这是小靳前辈为你准备的发言稿。”
我瞥了一眼,苦笑着接过,翻开两眼,都是大同小异的说词。
“……为此事给社会带来的恶劣影响,向社会道歉……”
零星几个字蓦地刺到了我的眼里,一股烦闷之气猛地窜了上来,我脚步忍不住加快。
我狠狠吸气,隐约能感觉到发言稿被我捏得变形。
“小年姐没关系,今天记者招待会完了,一定可——小年姐!小年姐你跑去哪儿!小年姐!!”
身后传来小七和九九惊恐的叫声,还有“嘀嘀嘟嘟”的汽笛声。
“你特么有病啊!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粗犷的吼声响起,我边跑边朝后面比了一个中指。
风声从我耳旁掠过,肚子也微微发疼,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可是我知道:我压根不想去参加那什么狗屁记者招待会。
招待个p。
名声一去不复返,难道我还要去记者招待会被媒体和群众当猴耍当戏看吗?
亲手把我送到如今这个落魄处境的人是谁?媒体记者们。如今我记者招待会要面对和拉拢的认识谁?媒体记者们。
呵呵。
这一口气,我要怎么才能咽下去。我招待你祖宗十八代!
一家奶茶店外,我看着已经被我捏成一团的发言稿,忍不住冷笑。
“向各位表示道歉,道歉你MLGB!”
我狞笑,恐怕过路人都以为我是疯子吧,如果不是有帽子口罩墨镜遮住,我也该上头条了按这架势。
呵呵。
“哗啦”。
我狠狠撕碎了发言稿,看着雪白的纸屑纷纷落进了垃圾桶,我心里畅快极了,就好像是那些虚伪的面孔都被我亲手撕碎了。
然而,苏小年你特么也就这点本事,懦弱到不行。
除了撕纸,你特么还能做什么?
我狠狠踹了一脚垃圾桶,周围路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和我平均保持着五米以上的距离。我颓废地笑了两声,双手插袋晃荡在北京街头。
“诶哟,我就是喜欢《相思应有意》里的那个宁斯月,可心疼她了。被误会得可惨了。”一个年轻女生叹息着,“瞅着那苏小年还不错,可是听说,那个她现在活得可悲催了,和好多人撕逼呢现在。”
“你别被电视剧骗了,人家演的呢,你知道她是不是好人。现在***和好多论坛上,全都是她的扒皮帖子。听说大学就被包/养了,娱乐圈里的人嘛,不清不楚的都。”
“这话怎么说呢?”
“你想想,娱乐圈里谁不漂亮?很多人难道就没有实力吗?大家都漂亮都有实力,那我要是投资商我凭啥选你呢?你实力不错长得美,别人也一样啊。那不如就选一个跟自己有渊源的……”那女的煞有介事地说道。
路人经过,谈话声传来。
我忍不住轻笑。
大实话。
然而,一股苍凉油然而生。
这就是我输给了她们最大的原因,可我却无能为力。为了赢过一个被***的女人,而让自己去被***,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愣愣地发着呆,掏出了手机,看着联系人列表里的名字。
颤抖着,拨下了霍烟的电话。
“嘟、嘟、嘟——喂?小年姐?小年姐!!你好点了吗昨天我来看你都晕了,人在哪儿?我来找你——别烦我我在打电话!”霍烟火急火燎的声音冲出了听筒,撞到我的耳膜里。
我颤抖着,舌头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眼泪飙飞,泪湿了衣服。
我猛地摁掉了她的电话,在街角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大哭。
“嗡嗡……”手机响起,模糊里,我看到了“妈妈”两个字。
眼泪像上了闸,顿时收在了眼眶,我捂住嘴巴,接听了。
“小年啊……最近,过得还好吗?”妈妈声音很安详,溪水一样从心头流淌了过去。
我勾唇,使劲压住泪意,不想让她听出来,眼泪却无声地从眼眶滚落,“很好。”
很多话卡在喉头,说不出,但是像绵密的针头,都轻轻地扎在胸口,隐隐作痛,却无法根治。
“多穿衣服啊,你体质不好,不要熬夜,工作也不要很拼……”
熟悉的声音已经有些陌生了,通过电波传过来的时候,会有失真的感觉。
妈妈突然问:“那——今年回来过年吗?”
我心口微疼,苦笑,“回来。”
以后每年都回来陪你过。
我累了。好累。
“没关系,那你去忙吧,不要太累了。”妈妈慌忙地说,仿佛想要掩饰什么。
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也想见我,也一定看到了电视里对我的那些报道。
我失笑,终于嚎啕大哭。
我走了很久,从闹市走到僻静的地方,转眼,又到了闹市,走到了地铁门口。
“你站在这儿干嘛?发什么呆?”
低沉的男生传来,带着浓浓的宠溺。
我闻声看了过去,一个男生伸手抱住了另一个女生,女生娇嗔道:“你来得太慢了!不然我干嘛发呆。”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我的手插在口袋里,握了握,又松开了。
地铁里买了票,选了一个我很少看见过的站点的名字,投了币,进了车站。
地铁里的电视正在直播着,我看了过去。
画面熟悉,小靳和安心的面孔一闪而过,画面切过,女主播道:“……记者招待会澄清,结果主角自己失踪了……苏小年的记者招待会出现了这样大的乌龙,不知道新官上任的顾总,会不会恨得牙痒痒呢?只是毕竟是前女友啊,是疼宠,还是打击呢?”
我回头看着电视屏幕上一闪而过的记者招待会现场照片。
大大的标题——堕胎门主角胆大不归!
然而,我再一回头,却看到了电视荧幕上,顾少城的脸。
他一语不发,面色铁青。
只是那么一眼,我的心,还是莫名的疼了一下。
我忘不了他给我的,些许的温暖。
华娱闹了一个笑话,媒体非但没能把我洗白,反而越抹越黑。
我轻笑。
写吧,随便写吧,反正提到苏小年,也不见得有人会褒奖几句,不骂人就很好了。
我笑,但是却没有笑意,只是冷,却也不知道哪儿冷。
一群扭曲现实的狗仔也敢自称记者,难怪圈内不少大腕都对媒体人抱有敬畏和疏离的态度。
一根笔杆子,写到你哭。管你是小白花还是绿茶婊,只要想写,分分钟媒体报道整死你。
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我看了看,是小靳打来的。
我想也没想就掐断。
刚刚两三秒,手机又响起,是小七打来的。
我直接选择了关机。
痛过之后,我不想让那些无关紧要的记者们再看到我的痛苦和心伤,虽然在公众面前示弱有利于我重新建立形象。我更不希望,把我所谓“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你特么是我爹妈么,扇了几耳光还想我腆着脸去求饶?凭什么我要低声下气?
这时,地铁驶进,“嘶”地一声响,门开了,我走了进去。
过了很久,地铁停了下来,到了终点站。
到这一站时,车厢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偌大一个车站,清冷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