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万民那老头把我到带到山顶,再到我钻进那树洞之中,大概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样子。
当我满身是泥的站在那棵老槐树下,口鼻之中再次闻到了清新的空气,放眼整个山顶之上,却再也寻不到那老家伙的身影。
“这是唱哪出?”
最开始我还怀疑杨万民那老头是故意耍我,心想着他会不会趁我钻进那地洞的时候,一个人悄悄溜了。
可是眼下我的的确确从那山腹之中找到了东西,怎么这老家伙还是不见了人影,难不成我最后找到的东西并不是他所说的那个玩意,实际上他真的就是耍我的?
这有点说不通,因为那老家伙完全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啊,更何况我始终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那山腹之中找到的,绝对就是老家伙说的东西。
可这老头到底跑哪去了!
“老头……老头……你师傅叫你回家吃饭啦!!”
山顶之上除了这棵老槐树之外,基本也见不到什么其他的草木,四周围显得格外的空旷,视野非常开阔,再加上天空中洒下的月光,更是让我将整个山顶的情况尽收眼底。
我冲着四周围好一阵呼喊,却始终没有听到半点回应,无奈之下我只能靠着那棵老槐树坐到了草地上,点起一根烟。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连口气都还没喘匀,之前一直是被老家伙牵着鼻子在走,自己压根就没对所有的事情仔细琢磨过,现在这地洞里的东西我也拿到了,也该好好把所有的事情理一理了。
按照杨万民那老头的说法,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从清明那天我阴差阳错的去看那什么荫尸,到后来在佛山被陈洪生的亡魂缠上,这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在他那个师傅的掌握之中。
而且他那位师傅还是在十几年前就算到了这一切,而且还特地留下了破解之法,就等着我从佛山回来向杨万民求助。
杨万民说的是,这破解之法是他师傅告诉他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要到这地洞里把那东西取出来也就完事了。
那么现在我已经把东西从地洞里取出来了,是不是就等于说我也已经摆脱了陈洪生的纠缠,这就等于是说所有的事情也就都解决了。
难道说杨万民那老家伙就是看到事情都解决了,所以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直接就这么走了?
不对,这仅仅只是解决了我被恶鬼缠身的事情而已,至于贺家那老爷子的事情,眼下却并没有解决,因为杨万民那老头说了,必须要把那贺老爷子的东西还回去才行。
这可是那老家伙自个的事,只要这件事情没有搞定,他应该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在山上,然后自己回家去睡大头觉。
更何况我心底还有几个疑问,那就是这老家伙的师傅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早十几年前就算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是算无遗策的大仙,那么他这个“算”到底又精准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突然,我想起之前在佛山时,从何永顺那个看相先生嘴里所听说的事情,按照那位老哥的说法,在他们这一门里分为好几个等级,其中这“算”就属于比较高的一级了。
而且那老哥当时也是碰上了那么一位神秘人物,才最终使得他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回想起何永顺对那神秘人物的描述,我感觉跟杨万民对他师傅的描述几位类似。
恍然间,我的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杨万民的师傅,跟何永顺遇到的那个神秘人物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又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反复琢磨之后,我更加偏向于后一种猜测,毕竟这世界上要真有这么多牛皮轰轰的人物,那不早就乱套了!
靠坐在那棵老槐树下,我足足抽了大半包烟,最后也都没见到杨万民那老家伙的身影,无奈之下我只能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准备原路返回村里。
当时我的想法是,这老家伙估计是在外面等的无趣,自己一个人回去睡觉了,毕竟谁也不是傻子,大半夜的守着个黑漆麻乌的树洞,的确不是什么怯意的事情。
况且,只要我找到了地洞里的东西,也就直接摆脱了陈洪生那恶鬼的纠缠,就算是我出来看不到那老家伙,他多半也认为我能够自己照着原路再走回去。
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想起还得穿过那一片的坟地,我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顺着山坡再次钻进那片林子里,我将右手伸进了裤兜,当手指终于触碰到那个小巧的玩意时,心里的紧张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杨万民那老头说了,这个玩意可是能避鬼驱邪的,虽说这大半夜的在坟地里溜达确实渗人,但只要那老家伙没忽悠我,或许也没必要太过害怕。
右手在裤兜里将那小玩意完全攥在手中,我就这么顺着山坡飞快地往下走,直到脚下的土路完全无法辨认,我的速度才终于慢了下来。
夜风不断从林间袭来,夹带着晚春的最后一丝凉意,可是行走在这林地之中,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爽,相反却觉得浑身燥热难当,身上的T恤也已经完全被汗水所浸湿。
刚才上山的时候,我一直都是紧跟在杨万民的身边,而且跟那老家伙始终在天南地北的瞎扯淡,虽然说知道这是一片坟地,心里却也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此刻的我确实孤身一人,不但身边没了老家伙带路,在这漆黑的林地间更是难以看清楚前方的路况,经常走着走着就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坟包上。
佛山的那段经历以及常人对这种事情的忌讳,使得我每感觉自己踩到了一处坟包,就慌张的调转方向,结果这么一来二往的,我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迷路了!
正常来讲,当时我跟杨万民是出了村子以后笔直朝山上走的,也就是说我此刻只要一路向下也就能原路返回了,可是在林子里转了好几个圈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了,即使知道哪边是下山的路也不敢盲目前行。
因为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林子的另外一头,即使此刻再笔直下山,最终也不可能安然返回村里。
“你个老贼毛,要是等小爷我找到下山的路,看我到时候不抽掉你嘴里的牙!”
又在林子里兜了好几个圈,仍然还是找不到印象中的路线,我只能站在原地将杨万民那老家伙全家老小都问候了一遍,如果当时那老家伙能够等上一会,我也不至于在这林子里迷了路。
甚至退一步来说,就算那老家伙不等我,只要他把那手电给我留下,有了光线的照明,我也总能找到回去的路啊!
走到一棵胳膊粗的小树旁,我终于觉得有些乏了,一只手撑在那树干上,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当时的我,恨不得把身边这棵小树当成是那老家伙,然后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不过最后我还是忍不住了,毕竟咱得爱护环境不是?
走了这么半天,我实在是站着都觉得累,所幸也就蹲下了身子,暂时不去想其他的,打算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之后再说。
然而才刚蹲下来喘了两口,当我再次想去掏烟的时候,耳朵里却听见了一些微弱的动静,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吵架,而且离得还比较远。
刚开始我还有些不太确定,但是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遍之后,我终于那就是有人在吵架。
确定了这一点,我立刻就兴奋了,起身就朝着那争吵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其实在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发虚,毕竟这里可是坟山啊,而且现在又是大半夜,谁吃撑了没事会挑着这个时候跑这来吵架的。
可是仔细一想,我还从来没听说过鬼也会吵架的,难不成各自睡得不舒坦了,然后从棺材里爬出来争炕头?
想到这一点,我也就百分百确定吵架的应该是两个大活人,尽管就此时此地而言,能干出这事的人确实可以被称之为“活宝”。
趁着那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我一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着,沿途也不记得踩到了多少个坟包,却也只是心里默念了一句抱歉,脚步丝毫不做任何停留。
等到我终于冲进一片灌木林,然后清清楚楚听见一个男人扯着破锣嗓子喊出来的那句话时,整个人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这屁大点的小子,别以为自己偷着学了点本事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你去这十里八乡的问一问,我杨半仙的名号也不是忽悠来的……今天这事你到底帮不帮!”
这种音质独特嗓门别致,外加腔调如此欠抽的人,除了杨万民那老头之外,我估计也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果然,当我闻到空气中那一股淡淡的酒气,看到那只被仍在地上的廉价手电,以及那个单薄佝偻的身影时,顿时两个眼眶之中就开始翻滚了起来。
别误会,我这绝对不是与这老家伙重逢之后心中喜悦,而是当我看清楚他此刻的模样时,剧烈的笑意在心中翻涌,强忍之下才憋出了一泡眼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