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本不报希望,却在翻到后面几页时,一行隽秀小字映入眼帘:归七,罗刹籽毒方,《心魂离散交合》。
归七以罗刹籽的毒方,跟万物归吾交换了《心魂离散交合》,他要这本书做什么?
但她时间紧迫,顾不得多想,按着记录上写的罗刹籽毒方放置的位置,来到第一排文卷前翻找。可是她找了两遍都找不到罗刹籽毒方。
屋外传来幽幽脚步声,阿希立即躲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无由站到她面前,笑嘻嘻问道。
阿希感到脚上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动来动去,低头一看原来是只白色卷毛犬,在她裙子上嗅来嗅去。难怪他能这么轻松的找到自己,原来是早有准备,牵了只小狗,寻着自己的味道找来的。
偷窃资料这么严重的错误被发现了,阿希不想再狡辩什么,只等着他按照万物归吾的规矩处罚自己。
“你跟我来。”无由说着,那只小狗立刻朝着外面屁颠屁颠的跑去,他也被拉着屁颠屁颠的跑,口中嚷嚷:“大鼻子,你跑慢点,我老人家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
也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阿希心中有些许忐忑,跟他走了一路,没想到他竟然停在了二人新房面前。
无由松开手中绳子,大鼻子奔奔跳跳的跑远了。推开房门,站到桌前,伸手拿起了其中一个木盒。
那桌子上放着的阿希的礼物……两个木盒,除了新婚之夜打开了一个,另一个木盒,她却从未动过。凝目看着无由缓缓打开盒子,阿希心想:“一盒放刀,另一盒,或许放了剧毒。只等着自己哪天触怒了他,便将我毒死。”
盒子开了,却没有放着毒药,而是放了阿希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一张纸。不过这不是普通的纸,纸上写满了字。
无由拿起纸,递过来,阿希接在手中。展开一看,竟然是罗刹籽的毒方。
“你想要罗刹籽的毒方,我早就送给你了。只是我给你的礼物,你却从不打开。今天是你来到万物归吾的第二十一天。”无由一向嬉笑不断,此时却凄凉无比。
“阁主,对不起。”阿希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算了算了,不用对不起了,夫君我可是个大肚量的人,才不跟你这小姑娘一般见识呢。”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
阿希转身要走,门口忽然站出几名身强力壮的大汉,挡住去路。身后传来无由笑声:“哦嘿嘿,你就别想着出去啦,万物归吾可是不能插手五族之事的哦。”
死死盯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大汉,手中蓦然多了几根银针。她必须要出去。
尽管体内玄气只剩一半,但是那七根银针出手之时,依旧又狠又准。眼见银针已正正插入七人喉头,没想到这几人还不是一般的厉害,随意一抬手,便将银针捏住,针尖正好落在皮肤之上,哪怕再深一点点,都能刺破皮肤。
“夫人请回,我们不敢和夫人动手。”七人齐声道来。
阿希怎肯放手,只可惜万物归吾之人因为吃了脱生灵,都百毒不侵,她用不了毒药。身上所带银针本就不多,再次射出十四根后,就只剩三枚了。
带着仅存的三枚银针,她折回无由身边,从背后控制了他,右手紧捏银针,三点亮锃锃的针尖落在他白皙的脖子上。
“让开。”阿希推着无由一路前行,目光清冷无情。
七名大汉再不敢阻拦她,齐齐让出一条道来。无由毫不惊慌,只是无奈道:“阿希啊,你说你老是谋杀亲夫,我是该把你囚禁起来呢,还是让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说到此处,被阿希狠狠用膝盖顶了一下,后腰疼的他睁不开眼睛。
“少废话。”阿希退到楼梯口,放开了无由:“得罪了,阁主。”转眼间,人已跑到这座大院子的出口。
山羊胡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到无由身边,关心道:“夫人没伤到您吧?”
“还好,这小妞儿还不算太坏,还舍不得杀我。”
“那要不要把夫人追回来?”
“不用不用,这院子之外有三道机关,她出不去自然会乖乖回来的。啊哈哈,我可一点都不担心。”此处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身上,无限舒服与惬意。
微微眯片刻,忽然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无由“嘿嘿”笑道:“你小子跑什么,这么急匆匆,是要去拉屎吗?”
那小伙子停在无由面前,躬身行礼,抬头道:“阁主不好了,夫人破了院子外的三道机关,闯了出去。”
无由的表情变得很严肃。那三道机关,道道都能夺命,为了能够出去,她竟然不顾生死,带着半身的伤硬生生闯了过去。“她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被机关伤了好几处,我们有几个守在院外的兄弟已经将她困住,没有让她离开。”
“我去看看。”无由满心的担忧,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来到院外,远远便见阿希那一袭白衣上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左肩之上,鲜血还在不断涌出。
她脸色很苍白,但依旧不肯投降,还在死命的挣扎,与困住她的几人对峙不下。
“弦木湾对你很重要吗?”无由站在她身后,忽又“哇哇”大叫起来:“你就一点也不喜欢万物归吾,这里哪点比不上外面了,这里什么都有,全都有!”
阿希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他的到来,转身面对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是。”
“为了一个抛弃你的家族,陷害你的父亲,一心要杀了你的弟弟,你这样的付出,不值得,不值得,你是个大傻瓜!”无由难以控制他激动的情绪。
阿希愣了一愣。自己过去,他竟然这么清楚。惨然一笑,像是一朵快要枯竭的雪莲,让人心疼。她幽幽张口,一脸的茫然:“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他们是我的亲人。什么叫做血浓于水?血浓于水便是在他们都对不起我的时候,我却还是不忍心扔下他们不管,我永远都做不到。”
无由愣了许久,叹息一声:“我就算把你困在了万物归吾,你的心也还是要飞出去的。算啦算啦,走吧走吧,我也不留你了。”从知道她闯机关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决定要放她离开了。
阿希沉重的心情立刻松懈下来。刚刚处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并不觉得累,此刻反而感到身心疲惫。
“但是,你得把药喝了。”无由说着,已将一碗清亮的液体端到阿希面前。
微微一愣,满心感激的看着无由,阿希接过青色琉璃碗,一饮而尽,愧疚道:“阁主,对不起。”
“打住!”无由急得直跺脚:“你能不能别再跟我道歉,道歉啊,一直道歉,我不想听你说狗屁的‘对不起’,这三个字一点都不好听。”他安静下来,认真看着阿希,嘴角魅惑的一笑,郑重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对我说三个字……我爱你!”
阿希愣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心中暖流涌过,眼眶微微湿润。在感动与感激的同时,她又有些黯然神伤,心中默默期盼:“先生,你何时能明白阿希的这三个字。”
无由一干人返回万物归吾后,阿希也就离开。她来到集市上是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呆在万物归吾多时,也不知这外界发展成什么样了。
“听说了么,埜火谷族人已经死云洛希手里好几百人了。”从茶棚传来的声音,立刻吸引了阿希的注意。她不动声色的走到茶棚里,在那些谈话者身后坐下,安静的喝着自己的茶。
“这么大事,怎么没有听说。那妖女下手可真狠啊,朝着那些不满她做法的人身上,‘哗’的飞洒罗刹籽哇,第二次被施毒的人就‘啪啦啪啦’爆炸了。死前那个凄厉的叫声,听了晚上都会做恶梦!”
“你说的这么逼真,像是你亲眼见过似地。”
“我可是听我埜火谷的朋友说的,他们亲眼所见,这也就和我亲眼所见差不多啦。”
几人说得正欢,不知哪儿跑出个小孩,把他们桌上的茶碗全都推在了地上,“乒乒乓乓”碎了一地。“不准你们说云姐姐坏话!”
阿希听着这声音熟悉,转头一看,一个亮光光的小脑袋在自己前方一摇一晃的,正是小光头。没想到那日在客栈走散后还能在这里见到他,也不知这几天他都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小光头,我们说那妖女管你屁事,来这儿捣什么乱?你爹妈呢,怎么也不来管管。”
“谁让你要说云姐姐狠毒,不准说她坏话!”小光头极力维护云洛希的形象。
“云姐姐?呵,叫得还听亲切的。喂,小家伙,你跟这妖女很熟吗?”
“我不告诉你!”
“不管你告不告诉我,反正把你这小家伙抓住,看看能不能逼那妖女出来救你。”五六名大汉已经朝着小光头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哦。”小光头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大汉们笑道:“一个小屁孩,还想吓唬大人?”继续去抓小光头,但是手还未碰到他,其中一人的手立刻肿的像只猪蹄。
阿希在一旁看着,心中诧异道:“小光头何时学会用毒了?”
“小屁孩还有两手嘛。”一络腮胡子“嘿嘿”笑着,只见他霸气的一甩手,小光头两只手背上各插了一枚银针,刺入他筋脉,让他的手再也动不了,施不了毒。
“哎呀,糟了。”小光头这次意识到不该跟大人打架,小孩会吃亏的。眼见就要被抓了,忽然一个黑色的背影挡在了自己眼前。抬头一望,这个身影虽然清瘦,但却很高大。
“你是谁,干嘛要多,多管闲事?”络腮胡子看着阿希清冷残酷的眼神,有些惧怕,徘徊着不敢向前。
阿希右手抬到胸口,指尖跳动着黑色的光芒,像是落地的水滴一般,畅快的展开水花。他们都不知道阿希指尖的“幽暗媚”是一种以光的形式存在的剧毒,大起胆子靠近一步。
幽暗媚跳出阿希圆润的指尖,落在络腮胡子脸上,他满脸的胡子立刻掉光光。当中一人颇有些见识,立刻意识到危机:“是埜火谷,你是埜火谷的阿希公子?”
阿希淡淡点头,嘴角带着冷笑,左手弹出一道白光,落在络腮胡子脸上,帮他解了幽暗媚之毒。又弹出一滴泪一般的水珠,落在那被小光头毒出来的猪蹄上,猪蹄也立刻消肿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猪蹄连连道谢。
“他把的胡子弄光了,又没有帮我解毒,我不用谢他吧?”络腮胡子问道。
“怎么不用,他要是不帮你解毒,你现在连头发都掉光了。”那认出阿希的人骂道。
络腮胡子“哦”了一声,道谢完毕,几人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连滚带爬的溜了。
阿希蹲下来,轻轻拔去小光头手上银针,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小光头茫然的看了她三秒钟,才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云姐姐?”阿希点点头。
“云姐姐!”小光头扑到她怀里,抱着她脖子。阿希还是第一次与小孩这般亲近,那冷冰冰的心渐渐融化了,想要伸手轻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却又觉得无所适从,最终也没敢主动抱住小光头。
“姐姐,我现在有师父了,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可有本事了。”小光头直挺挺的站在阿希眼前,喜滋滋的。
原来是拜了师,怪不得他学会了用毒。本来应该为他高兴的,但是不知为何,阿希心中却有些不安。被小光头拉着来到一偏僻的林中,远远见一座简易的小木屋,屋顶泛着幽幽蓝光。
那蓝光是练毒时才会发出的,会练毒的人,在用毒方面,一定是个高手,看来小光头的师父来头不小。
“师父,师父,我把我姐姐带来了。”小光头笑呵呵的冲进屋子里。
“谁呀,你这小家伙,怎么随便带人来这里。”屋中之人说着,来到门外,瞳孔顿时缩小了:“阿希!”
“归七。”阿希万万没有料到小光头的师父会是他。
小光头看看师父又看看阿希,拍手喜道:“原来云姐姐和师父是老朋友哦,太好了。”
饶有兴味的上下打量着阿希,归七自言自语:“云姐姐,阿希……呵呵,原来云洛希就是你。教了你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是个女的,你伪装的可真够像的。”想起过去亲她吃的苦,历历在目,无不令人胆战心惊。以前只知道他是个男孩,能承受得住已经很不容易。此刻知道她是个女孩,更觉得不可思议。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比男子更加坚强?
“罗刹籽的解药交出来。”阿希冷眼看着他,又恢复了那股狠辣之气。身份被识破也无所谓了,反正五族迟早要知道的。
归七摇头道:“解药没有,你有本事就自己配置去。”阿希冷哼一声:“那就跟我回弦木湾,向五族族人交代清楚,还云家一个清白。”
“就凭你,还请不动我。”归七“嘿嘿”怪笑着:“我刚刚新研制出几种好毒,还没拿人试过呢,你来的正好,我就再你身上试一试。也不知这用毒者被用来试毒,会不会很有趣?”他手心冒出四枚紫色火球,飞向阿希。
“这是什么?”
“哈哈,‘四轮曜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希玄气丧失了大半,四轮曜日一来,她只能险险躲开。归七见她如此吃力,也感到诧异。但也只以为她是故意隐藏实力的,再次施出四轮曜日之时,加注了更多的玄气。这一次,四枚火球势如破竹,滚滚而来。
“师父怎么和云姐姐打起来了?”小光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看着二人斗毒。
阿希对这种毒完全不了解,不敢贸然去接,只一味的躲开。无奈这次来势太猛,还剩一枚,打在了自己左腿上。一开始并没有异样的感觉,但是没过多久,整条腿都开始灼痛起来,一股皮肉的焦臭味闯入鼻中。
毒是用在自己身上的,她对它有了粗浅的认识,试着解除毒性。还好在整条腿被烧焦前她解了它的毒性。
“你的玄气为什么会这么弱?”归七惊异的睁大了双目。他忽又“哈哈”狂喜:“阿希,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在玄气最弱的时候来?连老天都想要你死,我可不能逆天而行。”
他对四轮曜日十分欣赏,连施数次。他只想以自己独创的新毒了解了阿希的命,只有这样他才会有成就感。
“师父,不要杀云姐姐。”小光头忽然挡到了阿希身前,还展开双臂要保护她。
“小家伙,滚到一边去。”归七手中的火焰没有射出,显然他对这个徒弟很是爱护。
“师父……”小光头哀求道。“你是不是不停师父的话了?”归七气道。“小光头不敢……”他低下了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希轻轻拍拍他肩头,安慰道:“小光头,你让开。”
小光头抬头看她一眼,见她面无惧色,这才郁闷的站到了一旁。
四轮曜日脱手而出,飞向阿希。归七本来应该得意的狞笑的,可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阿希清冷的脸上出现了自信、狠辣、残酷的轻轻一笑,这种笑,让他开始心虚。
多少次危难关头,阿希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每一次,只要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笑意,无论情况有多么的伪劣,她都会奇迹般的成为最后的赢家。
“我要打破这个魔咒!”归七一字一句道。他深深相信,这一次,阿希不再会是赢家。
可是,他错了,他的希望落空。阿希依然是赢家。四枚银针刺破四枚火球,从火球中央正正穿过,在火球还没有到她身前时,就已在空中破碎。除此之外,一把生命刀还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的插入了归七的心脏。
或许是刀子太锋利的原因,过了许久,归七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在痛,并且流血了。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事实……阿希不但会用毒,同时也会弦木湾的医术。这一次,他输了,但却不甘心,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斗毒,在用毒上的输赢才是真正的输赢。
“跟我走吧。”阿希淡定的看着他。结局是这样,仿佛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去帮弦木湾洗刷罪名的。”归七“嘿嘿”笑着,转身便跑。转眼间已不见人影。阿希玄气失了大半,是不可能追上他的,便走进木屋之中,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
小光头以为师父抛弃他了,哭喊着朝归七离开的方向追去:“师父,小光头要跟你一起走。”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外,全都是与练毒有关的东西。阿希在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药中发现一本已经快被翻烂的书。弯腰捡起,拿在手中一看,却只是一本《天衍》而已。
只是这本书上有人做过标记,有些字句被红色的墨迹圈了出来。顺着看完,又见末尾有一行小字,字迹刚毅,锋芒毕露。阿希认得那是归七的笔迹,写着“四轮曜日”四字。
她目光一转,发现另一边也有一本《天衍》,便抬起来看了。在不同的页码,同样的,也有红圈做过的标记。
“麻黄、东林山雉……”阿希顺着红圈低声读去,蓦然惊道:“罗刹籽的毒方!”她赶紧拿出从万物归吾带出来的罗刹籽毒方,与此书上的记载一一对照,完全一样,一字不差。
罗刹籽毒方竟然是来自《天衍》。她第一次发现,这本从边疆传来的毒理基础,看似简单,但却暗藏玄机。那么,《天衍》之中,也一定能找出罗刹籽的解药配方。他只当归七是踩到了狗屎,在无意间得到的这本书,并未多想别的。
“要不要把《天衍》的秘密告诉先生?”阿希又摇摇头,心道:“算了,万一我找不出罗刹籽解药的秘方,五族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要是让先生知道了此事,那么他和罗刹籽也脱不了干系,把他拉进来,那岂不是害了他?我不能让他陷入弦木湾这趟浑水中。”
打定主意,她将两本书收入自己怀中,却又犹豫了:“先生博学多知,如果让他知道罗刹籽的毒方,或许他能想出解药的配制方法呢?”又将那张写着罗刹籽毒方的纸单独拿出,带到,去找叶九朗。
分离了这么许久,也不知道现在要到哪里去找他。
到了弦木湾,远远便见整个云家已经被五族族人重重困住,阿希只得先去弦木名居问问看。
敲门之后,开门的是净儿,她一见阿希,又惊又喜,竟然高兴得晕了过去。阿希无奈的将她抱了进去,云湘正在大堂里烧香,回头看见阿希,也颇为惊讶。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得静如湖水。
“净儿怎么了?”云湘看着昏迷中嘴角还笑呵呵的净儿。
“一见到我就晕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希将净儿交给云湘,微觉奇怪:“三小姐难道不知道弦木湾被五族族人围困的事吗?”
“知道,我已经听说了。”
“但是三小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上一次,她宁愿背叛自己的理想去救弦木湾,显然对弦木湾的关心程度很深。但是这一次却置之不理。
云湘平静的一笑,似乎冥冥中的命运轮回全都在她眼里一般:“一切自有定数,顺其自然。”三生梦让她重温往事,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了自己的前半生,让她因祸得福,更看清了天道轮回,命数有定,所以也放下了对弦木湾的执念,看开了她死守的亲情,如今无牵无挂,独身世外看人间。
淡淡一笑,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阿希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了。不再提及云家之事,问道:“叶先生如今去了何处?”
“他七天前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在这里等着他,或许他明日就会回来的。”
正说着,忽听见敲门声,敲得很温和。阿希心中冒出一个声音:“先生!”立刻转身跑去开门。拉开门闩,门“哗”的一下被撞开了,却是慕遥。
他铁青着脸,眼神慌乱,看看阿希,又立刻转了目光,落到云湘身上,两步冲过去,抓着她的双臂吼道:“有没有见到阿玥,她来这里了没,她去了哪里?”
云湘被他吓得有些害怕,结结巴巴道:“二姐,她,她怎么了?”阿希用力将慕遥拉开,把他按到凳子上坐下,冷冷瞪他一眼:“你吓到三小姐了。”慕遥抬眼看着她,吼道:“阿玥都消失七天了,我不管这么多,我要找到她!”
他抓起桌上茶具砸了下去,净儿被那声音吓得惊醒过来,四处张望:“抢劫了,抢劫了……”定睛一看,见到慕遥,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你能找得到吗?”阿希的冷让慕遥瞬间冷静了许多。云玥出了事,她怎么能不担心,但是她不能慌乱,一旦失去了理智,就什么线索也发现不了。她淡淡开口:“你说。”
“说不清,说不清,我要去找她。”慕遥站了起来,正欲要走,却被阿希挡住:“慕庭主,冷静点!”
“云洛希!阿玥可是你姐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阿希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过大概猜猜看,应该是陆弦告诉他的。这两人的关系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上那么一点。
“云洛希”三字一出口,云湘震惊了片刻,注视阿希许久,幽幽道一声:“四妹。”阿希转头看着她,微微笑起,眼眸已湿:“三姐,原谅我一直不与你相认。”
净儿始终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痴痴傻傻的看着阿希。眼前这个男子,像冰花一般清冷魅惑,早已深深进入她的心里。这一切都是在捉弄她吗,为什么要捉弄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看着阿希时的眼神,爱恨交织:“为什么你要骗我?”说完,跑出了弦木名居。
阿希还不知道净儿的一颗心早就系在了自己身上,见她这样伤心,只是有些愧疚。但是云湘与净儿却是朝夕相对,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无奈之下,只得幽幽叹息一声。
阿希根本就不想跟慕遥解释什么,眼眸静如秋水:“我帮你找到她。”
“真的?你知道阿玥在哪里,告诉我,告诉我!”慕遥笑道。“我说的是,找到她!”阿希特意强调了“找到”二字。
慕遥微微一愣:“帮我找她,你找到她我就把霖水庭让给你。”阿希嘲讽一笑:“谁稀罕你的霖水庭。”慕遥又一愣:“那你要什么?不管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阿希哭笑不得,想要故意逗逗他,便道:“我要你死。”慕遥震惊片刻,一口答应:“好,我去死。”说着就向柱子上撞去。
阿希没料到他竟然会真的去死,忙挡在他身前。他力气很大,撞到阿希肚子,她腹部剧烈疼痛起来,手捧肚子咬牙道:“你要是死了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云湘扶着阿希,关心道:“你没事吧?”阿希遥遥头,已经不是很疼了,看着慕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慕遥垂头丧气道:“我跟她吵了一架,把她休了。”
“什么?”阿希十分吃惊,两人的感情可是一直都很好的。
“我对不起她,都怪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怀疑她的,我怎么能怀疑她呢?”慕遥自责着。
阿希在云湘搀扶在坐了下来,静静听着慕遥的话。
“那天我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回房,却见到她鬼鬼祟祟的在藏什么东西。我让她拿出来给我看,她死活不愿意,然后我就去抢。但是她还是不放手,我一心急,打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打哭了。”
“她藏的是什么?”
“一封情书,所以我就急了,她竟然背着我跟别的男人瞎搞!我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气!”
“情书呢,拿来我看看?”
“我一拿到手就立刻撕了个粉碎,甩在了阿玥身上。那写的什么,总之就是我思念你,对不起,乱七八糟,我看得一肚子的火!”
阿希冷冷一笑,反问道:“你怎么就肯定那是一封情书?”
“我一撕那张纸,阿玥就发了疯似地要来抢。你说她就这么在意它,一张纸而已,要不是那个奸夫写的,她能这么在意吗?她既然都背叛了我,我又怎么能把她留在霖水庭,所以就把她休了,没想到她一离开,就再无音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我还是舍不得她,就算她背叛了我,她也还是我的阿玥。这一次,只要能找到她,我再也不让她走了。”
阿希凝神细想,忽地开口道:“或许这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云湘不解的看着阿希:“那你是怎么看的?”
“我现在也说不清。”
几人说着,又有人来敲门,不过这一次的敲门声很文雅。云湘去开门,看清来者后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叶先生。”
叶九朗微微一笑,来到大堂,看见慕遥,惊愕了片刻。随即又笑着问候了一声:“慕庭主怎么也来了?”
慕遥一心只想着云玥,不想搭理任何人。但是面对的是叶九朗,也就给了他几分面子,勉强礼貌道:“叶先生好。”顿了顿又道:“我出去走走,你们慢聊。”恍恍惚惚的游荡出去。
“先生。”阿希一见叶九朗,清冷的眼中流露出浓浓情意。叶九朗诧异道:“你回来了?”阿希点点头:“阿希要保护先生,怎么能离开。”
叶九朗叹息一声,微笑的看着她:“回来了也好,反正我身边也离不开你。”
“离不开你”这四个字听在阿希耳里,如同天籁之音。她拿出罗刹籽的毒方,递给叶九朗:“这是罗刹籽的毒方,先生看看能不能找出它的解药?”
拿起毒方一看,他脸色微变,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阿希道:“万物归吾。”叶九朗面色稍微缓解了:“我试试看吧。”
阿希总是拿着《天衍》,想从里面找出罗刹籽的解药配方。一本书几乎被她全都翻烂了,终于找到了解药的配方。她欣喜若狂,开始炼制解药。只是炼制的过程,十分艰苦,她一双手被毒侵蚀,皮肤溃烂得很厉害。
叶九朗见了,也觉得心疼。但是他却没有劝阿希停止炼制解药,他也需要解药,因为那是他开创大业的关键。
一日,阿希终于炼制成功了,她拿着解药来找叶九朗。他屋里的门没有锁,但是里面却没有人。阿希推门进去,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本《天衍》。书是关着的。叶九朗似乎很喜欢这本书,阿希不止一次见到他在看。
好奇的拿起书,那上面似乎有他的温度。轻轻翻开,书页中一个个的红圈,是那么的眼熟,刺目,阿希震惊当场。
这些标记,和她在归七的小木屋中发现的两本书上的一模一样。她终于将一系列的事情联想起来:叶九朗收买了归七,给了他毒方,让他炼制出罗刹籽,威胁五族。原来想要颠覆五族的人,是叶九朗,她最信任的先生。
她还看到了另一页,上面圈出了罗刹籽解药的配方。枉费自己这么费心寻找药方,他叶九朗其实早就知道了?
“阿希,你找我有事?”身后传来叶九朗儒雅的声音。
阿希转身看着他,红了双眼,噙着泪光,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不出话来。
叶九朗微微诧异:“你怎么了?”
阿希将《天衍》抬了起来,书页正好翻到罗刹籽解药的那一页。她颤抖着声音:“解药,我已经配制出来了。”
叶九朗看出气氛的诡异,听到这个好消息,并不高兴,只淡淡道:“哦,那很好。”
“先生,你为什么要骗我?”
听到这一问,叶九朗终于意识到,事情败露。他走到阿希跟前,认真的看着她:“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就把这一切告诉你。”
“我并不姓叶,而是轩辕氏后裔。千百年前,我的祖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将一族分成现在的五族。但是五族本为一家,五族的医术也本来就应该融合在一起,这样才能有更广阔的发展前景。但是如今的五族,明争暗斗,各族都死死守着自己的医术,不敢外传,生怕被别人偷学了,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既然这样的做法严重制约了五族的发展,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次将五族合而为一,恢复轩辕氏族的统治。所以我才设计这样做。要成大业,是必然会牺牲一些人的。云家三小姐的三生梦还有埜火谷被控制之事,都是我一手操纵的。”
阿希听得句句心惊,痛心道:“原来先生一直都不信任我。”叶九朗忙解释:“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时机未到,所以没有向你说明白。否则你从冰河蕴火逃出来那晚,我也不会让晴晴到湖边去接应你和谷主了。”
那夜她昏迷不醒,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还是相信叶九朗说的,那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那好,就算先生从没有怀疑过我,但是,我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阿希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弦木湾之事暂且不说,但是之后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就是云洛希,却让人用我的名义在埜火谷下毒,这难道不是在利用我吗?”
叶九朗一时无语,沉默片刻,他抬头看着阿希,目光深沉,问道:“还记得在弦木湾的时候,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埜火谷,你会不会一直跟随我?”
阿希自然记得:“当时我毫不犹豫的就回答了‘会’。”
“那现在你要怎么回答我?”
“会。”阿希依旧斩钉截铁。
她要永远跟随叶九朗,不管他做什么,不论他有多对不起自己,她都义无反顾的支持着他。她忽然很想重重扇自己几个耳光。在心灵的深处,她就永远都放不下他,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生生死死,他的宏图伟业,他的冷血,他的残酷或者是他的温柔,都紧紧牵动着她的心,让她永远都逃不了。她可真是犯贱。
她清冷的眼中写满了真心,叶九朗为她这毫不犹豫的一声“会”感动得湿了眼眶。一时情绪激动,将阿希拥入怀中,低低道一声:“阿希。”
阿希微微一愣,脸上绽出冷艳莲花般的绝美笑容,惊艳了天地。他第一次拥抱了她,那感觉很温暖很幸福,阿希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再也不离开他,一生一世就这样。
四周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净儿忽然冲了进来,大声嚷道:“大事不好啦,湾主,湾主……”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云家情况如何?”阿希紧张起来。“五族族人说是要烧死湾主,逼云洛希出来。我师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去弦木湾,现在估计已经到云家了。”
阿希脸色大变,大步跨出弦木名居。罗刹籽的解药忘记在了叶九朗屋里。
弦木湾上空,笼罩着浓浓乌云。刮风的空气里,熊熊燃烧的火把在猎猎作响,似要吞噬人的灵魂。
“云洛希,你要是再不出来,你父亲,还有你的兄弟就都要为你牺牲了!”一中年男子举着火把,站在人群中央,空旷的声音传得老远,直入云霄。
他的身后,云里、晴晴、云清三人被绑在树桩上,一个十字造型,双脚踩着一堆干柴。
五族族人大概聚集了数千人,将弦木湾围得水泄不通,声势浩大,见之丧胆。众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有人躁动起来,哄叫道:“我们不放火的话,那妖女是不会出来的。”
“对对,快点点火,薛城主,别再等了。”
“妖女,你快点现身,你的族人就快要因为你而死了。”
原来持火把这人是擎土城城主薛明觉。胡悍瞪起圆鼓鼓的双眼喊道:“薛城主,你呀就别再犹豫了。逼不出那妖女,五族族人就没一天可以过安心的日子。”
“城主,别等火把烧完你才下手,没有火我们就没办法烧人了。”柳成诗站在胡悍半边,他身后是霖水庭一族。因为这一次事情闹大了,所以连霖水庭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参与进来。
薛明觉点点头,转身面对云里:“云兄,对不住了。”他手中火把正欲脱手甩出,却听到一清脆的叫声远远传来:“住手!”
薛明觉停手,转身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一身灰衣,手持佛珠,说是出家人吧,却又留了长发。他问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