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云在风气得吹鼻子瞪眼:“这两娃子怎么就这么不死心!”说着,摇摇晃晃的走回屋中睡觉去了。
云洛希心事重重,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过去那些阴暗残忍的画面。从梦中惊醒之后,她忽又想起白天陆弦让大猩猩跟她握手的点点滴滴,那温暖而又害怕的感觉,悄悄袭上心头。在她警惕不安,阴暗残忍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光华。那似乎让她看见了蓝天白云,看见了日从东升,看见了碧海涟漪,听见鸟鸣声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她出了屋子,却见陆弦也在院中,正弯腰站在那花斑虎头前,不知在做什么。
云洛希走近一看,那花斑虎眼睛上缠了几道绷带。“你要给它治眼睛?”
陆弦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微微吃了一惊,转头看着云洛希,笑道:“我试试看,或许能让它恢复光明。就算失败了,那也比没有试过要好。”
云洛希无法理解他的做法,冷冷一笑:“不过是只畜生而已。”忽地想起什么,心中一跳,眼神依旧清冷,只是那抹无情却已消失:“可是,它也是个生命。”
她隐约记得,这话似乎是陆弦以前说过的。可是她更惊讶的是,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自己口里说出来。
“云姑娘,你能答应我以后都不再杀生么?”
“不能。”云洛希毫不犹豫的回答。
“但是我在你眼里,看到了你心里的爱。你已经开始爱上这些生命了,为什么还不愿放手?”
云洛希一愣,自己眼里何时多了这么些复杂的情感,这么些会成为自己前途上绊脚石的东西。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
静静看着陆弦,眼波如水,是眼前之人,让她渐渐习惯了去爱,渐渐融化了她那如同冰一般的心。她忽然想说:“我试试看。”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她给自己施加了压力,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只会为轩辕九朗而改变。
“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放不了手。”说完,走向另一边。
陆弦有些失望,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两人在不归山崖底整整寻找了一年,却没有发现任何一条可以离开此处的路。可是他们都没有放弃,依旧在寻找。
此处没有风,只有金色的阳光挥霍的洒下来,落满翠绿的大地,一派生机盎然。
云洛希忽然想起霖水庭,那也是一个处在深涯之下的地方。抬头顺着陡峭没有尽头的山壁望上去,一直望到了云间。如果自己估计没错的话,这里山崖的高度,与霖水庭相差不大。两个地方都处在深涯之下,而且高度相似,从这两个条件来看,或许这山崖的另一面就是霖水庭”
她立刻将云在风和陆弦带到了初来此处被花斑虎虎儿和大猩猩猴儿袭击的地方,清冷的目光落在溶洞中那一条宽敞的河上。灰暗的光线照在冰冷的水上,水向着南边流去。
“丫头,你将爷爷带来这里,莫不是想告诉我这出口就在这里?”云在风坐在虎儿背上,不屑的眯着双眼。那虎儿的眼睛已被陆弦治好,恢复了光明。
“我并不确定,只是猜测而已。”
“这溶洞爷爷我来了不知几千次了,要是有出路,老子早就走了。”
陆弦站到河边,看着云洛希,询问道:“云姑娘你有何想法?”
“这山崖在霖水庭北面,而这河水的流向,正是向着霖水庭的方向流去。我猜想,顺着这水流方向一直寻去,或许就是出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云在风惊叫一声,笑道:“我住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云洛希顺着水流,走到南边那山壁前,低头看着水流在此停步。“表面上看起来,这水流到了此处就没有路了,但是,它既然一直都在流动,说明,这下面有通道。”说到此处,她抬起头,转脸看着陆弦和云在风,淡淡道:“但是,如果我猜测失误的话,一旦冒险下去,我们很可能就会被淹死在这里。所以,你们若是不愿意跟我赌一把,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为了五族,为了医道不灭,我必须要离开!”陆弦目光坚定的道。
“老子在这里大半辈子了,再不出去就要老死于此了。就算死在这水里,也总比死在这里的好。”云在风从虎儿背上跳了下来。
忽听见有人求救:“救命啊,你这色魔,你想干什么?”声音就在溶洞之外。
“晴晴?”云洛希黛眉微蹙,朝着洞外跑去。于草丛之中,看见一满身草屑的男子正压在一红衣女子身上,粗暴的将她衣服一层层扯开。
银针出手,迅速刺入那男子后背几个控制肢体感觉的位置。那男子感到双臂一阵阵抽搐刺痛,跌在地上,不断翻滚,却没有叫出声音。
云洛希看清那男子面容,脸上全是伤疤,面目全非,吃惊道:“归七!你竟然也没死?”
陆弦跟云洛希出来之后,见到晴晴衣衫已破,露出细腻白皙的肌肤,便将自己外衣脱了,披到她身上。晴晴刚刚从惊吓中获得一丝安慰,见陆弦在身边,情不自禁的抱着他大哭起来,将满心的委屈尽数吐尽。
原本归七只钟爱与研制毒药,但是在这山崖之下呆得太久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接触不到任何人,心中无比烦闷。恰巧遇到晴晴,便色心大起,对她做出了不轨的行为。
归七身上的银针被他滚来滚去,掉落在地上,双手立即不痛了,站起来,怒视云洛希,手掌在眼前扫过,立刻出现几个火焰形成的字:“老子在这里出不去,连你一并收拾了。”
这火焰因该是四轮曜日的毒火。没想到他竟然学会了用毒火写字的方法,用来弥补他声带已毁,不能说话的缺陷。从《天衍》之中悟出的毒方,果然不同一般,不像一般的毒火,除了让人中毒之外,竟还能用来写字。
“哈哈,原来掉下这不归山崖的人还真不少,怎么又多了两个?”云在风站在溶洞口,老眼精明的看着四人,目光移动到归七身上时,嫌恶的道:“怎么还有个怪物,长得比老子的猴儿还难看!”
“老头,敢说我是怪物,老子连你一并收拾了!”归七又用毒火写道。他气冲冲的尚未来得及施毒,手上已经中了一根银针,手中毒药脱手落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在风,他的针是何时出手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怎么会有这么快的手法!比云洛希还要快。
“归七,你若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向我爷爷磕三个头,求他饶你不死。”云洛希嘴角浮出那淡淡的、残酷的冷笑。
归七惊异的望着眼前的邋遢老头,那目光仿佛在问:“你爷爷?”
“他就是弦木湾第七百二十一位湾主,云在风!”云洛希淡淡道。
听到“云在风”三字,归七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哈哈,好乖的娃娃,爷爷今天高兴,就饶你不死啦。”云在风边笑边道:“希儿,咱们走啦,说不定明天就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晴晴很是惊喜,脱口问道:“你们找到出口了?”
云洛希点点头,晴晴立刻一脸媚笑的看着她,哀求道:“希希哟,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计前嫌,把我也带出去啊,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的,出去以后呀,为你做牛做马,端茶倒水呵。”
云在风还不知道这晴晴便是与云里有着乱伦之爱的孙女,只当是云洛希的一个姐妹,也不说什么,只等着云洛希做决定。
云洛希知道她记恨自己救了轩辕九朗,留她在身边,自己随时都会有危险。可是一想到两人毕竟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心就软了,冷冷笑道:“端茶倒水怎么敢让你做,你只要不想着法儿的害我就行了。”
晴晴忙赔笑道:“哪敢呢,云湾主随便动一个小指头,都能将晴晴这样一个小角色掐死,我哪敢害你呀。”
归七眼珠一转,向着陆弦磕了几个头,用毒火写道:“陆谷主,把我也一并带出去吧?”他之所以选择求陆弦而不求云洛希,是因为他知道陆弦心地善良,一定会答应,但是云洛希却绝对不会答应。
果然陆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就一起走吧。”
云洛希本想阻止,但见陆弦清楚的目中满含悲悯的光芒,想起他让自己感受到的博爱与生命的温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不该驳回他的决定。想着想着,几人已经进了溶洞,只得作罢,跟了进去。
“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游到另一面的岸上。或许这另一面根本没有陆地,到时候就只能是淹死在水里了。”云洛希指着那冰冷的河水,话音一落,“扑通”一声,人已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陆弦、云在风、猴儿、虎儿相继跳了下去。晴晴看着几人落水之后,了无音讯,一时害怕了,拉着归七问道:“我们要不要跳啊,要是真的死在里面了怎么办啊?”
归七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毒火写道:“试了还能出去,不试就一辈子困在这里了,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他用毒火写字,就跟说话一般的简单,只需手掌一挥,想说的话便自动出现在空气里。
归七跳入水中,空气中那几个字也渐渐消失了,晴晴一个人在这溶洞中更加害怕,心一横,想着:“死就死了,要是出不去,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活不了。”便跟着跳了下去。
云洛希越往前游越觉得河水冰冷刺骨。她双手残疾虽然已经痊愈,可是毕竟有过损伤,被这寒水浸泡过久,就觉得一阵阵刺痛,手开始不停使唤了。
忽地一双手握在了她手腕之上,那掌心的温度缓缓传来,给了她疼痛的手腕几许温暖,疼痛顿时减轻了许多。她迷迷糊糊看着身边之人,大概是陆弦的轮廓。心中一阵感动。
在这水中久了,她闭气已到极限,估计身后几人也都需要上岸换气,可是又不知这里有没有河岸。若是没有河岸,往上游去,那只是白白浪费而来时间。
但是如果在这样僵持下去,几人怕是真的要活活闷死在这水中。权衡之下,她还是决定往上游去。
她的脑袋终于露出了水面,陆弦也随后浮出水面。这里果然有河岸。
那是一块很窄的地盘,半圆形的,地面是石头,墙壁也是石头。两人相互扶持着上了岸随后云在风、归七、虎儿、猴儿也上了岸,却迟迟不见晴晴。
“我去找找她,我担心她出事了。”陆弦担忧的看着那平静的河面,站了起来。
云洛希也不知怎地,在他要离开时拉住他的手。她竟然担心他的安危?!本来想说要他小心之类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改了:“你快去快回。”语气还是那么的冷淡,可是清冷的眼中,掩饰不了心中的那份担心。
陆弦是个在感情上有些迟钝的人,并未看出她眼里的话,只当是她担心晴晴,便道:“云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把晴晴姑娘安全的带回来。”说完,转身离开,跳入水中。
云在风是个过来人,一眼便看出而来孙女的心思,笑道:“丫头,怎么不直接跟他说了?”云洛希不解道:“说什么?”云在风笑得更欢了:“说‘我担心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呀,哈哈。”
云洛希冰冷苍白的脸微微一红,如同雪山里傲然独开的一剪寒梅,无比动人。归七看在眼里,恨不得扑上去将她搂在怀里吃了。他只恨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个徒弟是个女子,否则早就一亲芳泽了,也不用等到现在心里痒痒还不敢动手。
“爷爷,你还冷不?”云洛希转了话题,吃力的来到他身边:“若是冷的话就不要再坐着,起来跑跑,会暖一点的。”她自己已经跑了起来。
“丫头说得没错,跑跑就不冷了。”云在风也站起来跑着,又将猴儿叫起来跑着。他这两只爱宠,竟然也能潜水,到让云洛希大吃一惊,对这两动物刮目相看。可是叫到虎儿时,虎儿却一动不动,任凭他怎么打它,它都不动。
花斑虎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云在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死死抱着它湿漉漉冷冰冰的大脑袋一声声唤道:“虎儿、虎儿、你给老子站起来,你不起来老子就将你烤了来吃!”
虎儿挣扎一下,还是爬不起来。它的身体越来越冷,眼神已经失去了焦点。猴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捶打着石壁,悲痛嘶号。
云在风拼命拽它起来:“你给老子起来跑步,快点,是不是不听爷爷话了!”但是花斑虎已经气息全无,早就死了,又怎么还能让它站起来。
云在风拉累了,瘫软在虎儿身上,痛苦道:“虎儿啊,虎儿,早知道你会被这河水冻死,爷爷就不带你来了。”他又哭又喊,十分伤心。
云洛希见他与一只老虎的感情都如此之深,心中不免感动而又同情。心灵被深深触痛了一下,在爷爷身边蹲下,安慰道:“爷爷,你若不将它带出来,让它孤独的留在不归山崖下,那不是更加残忍?它很高兴陪您出来的,只可惜你们缘分已尽,它不能再陪伴您了。”
她抬头看看一边悲痛捶打山壁的猴儿,又对云在风道:“现在不是还有猴儿陪着您吗,你要是不开心,猴儿也会难过的。爷爷,要珍惜还有的,已经失去的,是无法挽回的。”
云在风哭闹了一阵,抬头看见猴儿伤心,他立刻止住了哭泣,抹抹眼泪,坚定道:“对,老子今后要和我的猴儿白头偕老!”
正说着,河水响了,是陆弦带着昏迷不醒的晴晴上了岸。
晴晴水性不好,途中憋不住气,灌了满肚子的河水。五族族人都精通急救措施,陆弦立刻将晴晴平放在地上,双掌按在她胸口上,有节奏的一上一下,将她腹中之水压了出来。很快,晴晴呼吸道通畅了,缓过起来,渐渐苏醒。
睁眼看见陆弦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那目光真诚,毫无虚假。她知道是陆弦将自己救上来的,又见他如此关心自己,感动得落下泪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与父亲的那不伦之恋,一定让五族上下都将自己看得一文不值,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如此在意自己的生死。情动之下,难以自已,双手紧紧抱着陆弦脖子,痛哭起来。
陆弦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更何况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情绪脆弱而哭泣是在所难免。那娇柔身体与自己离得如此之近,弄得陆弦一时心乱如麻,愣愣的不敢多动一下,僵在当场。
“丫头,有人占你心上人的便宜,你能忍不?”云在风有些气愤的盯着晴晴。
“他不是我心上人。”
晴晴听着两人说话,娇媚的狞笑一下,更加变本加厉,双手从陆弦脖子上往下滑落,停在他脸上,抱着他就是一阵狂乱的亲吻。
陆弦没料到她会这么放肆,吓得将她远远推开,跌坐在一旁气道,许久回不过神来。
云洛希走到晴晴身边,蹲下,清冷目中含着一丝威胁,轻声冷笑:“你很喜欢吻男人?出去之后我就将你卖去妓院,那里每天都有很多男人等着你,足够你亲个够了。”
晴晴与她四目相对,吓得直往后退,颤声骂道:“云洛希,你以为你是谁,说卖就卖?我呸!”
“不想被卖的话,你就给我安分点。”
晴晴站起来,整理了乱七八糟的衣衫,一双媚眼含情脉脉的看着陆弦,娇声笑道:“呵呵呵,你可不知道呀,在水里的时候,陆谷主那个热情啊,呵呵,真让我难以消受呢,呵呵。”她壮起胆子靠近云洛希,逼视她道:“不知道陆谷主对我这美若天仙的妹妹,有没有过狂热而又诱人的举动呢?要是没有呀,那可真就可惜了哟。姐姐我可是很了解男人的,他们呀,只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出过分的事哦。”
陆弦被她胡乱戴了一顶绿帽子,气得脸色发白,忙对云洛希解释道:“云姑娘,你别听她胡言乱语,我陆弦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越矩的行为。”
晴晴看着云洛希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十分纳闷,心想:“她怎么没有生气,难道她不喜欢陆谷主?不可能呀,那日她可是拼了性命的救他的。可是,为何我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没有生气,难道是我编的故事还不够精彩?”
她正欲又编一段更加暧昧的故事给云洛希听,却被她冷冷打断:“你说完了没有?”
“说,说完了。”晴晴不敢再多说,被她那冰一般的眼神吓得直打哆嗦。
陆弦也不知云洛希是不是信了晴晴的话,她喜怒不形于色,完全没有办法掌控她的心思,从地上爬起,走到她身边向她发誓一般的保证道:“云姑娘,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绝对不会想第二个女人!”
他一时情急,没有多想,肺腑之言脱口而出。云在风听得“呵呵”直笑,笑得陆弦都不好意思了。
云洛希始终没有正对着他,沉默片刻之后,独自来到河水边。陆弦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信自己的保证,藏在心底多时,不敢轻易吐露的话都已经说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我们不能再顺着这河水往下走了。”云洛希伸手到河水中触了一下,冷得刺骨。
“为什么?”几人都同时诧异道。
“这条河在这里改了方向,河水的尽头,应该是冰河蕴火!”
“冰河蕴火?”云在风不信道:“丫头,冰河蕴火一半寒冰,一半熔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曾在那里呆了七天七夜,对冰河蕴火的气息,可谓是刻骨铭心。”回想那一段经历,云洛希仍觉得后怕和恐惧。“那寒冰的至阴之气,与这河水,完全吻合!”
陆弦环视四周,转身看着身后石壁,边想边道:“如果这河水真的是流入冰河蕴火,那么,霖水庭的位置,应该在这石壁之后!”归七双手压在石壁表面,感受它的厚度,转身对着众人用毒火写道:“石壁很厚,无法打开。”
云洛希冷冷环视四周,忽然看见刚刚那被猴儿捶打过的地方,显出些残缺的图像来,便凑到前面,细细查看。
她一双玉手轻轻擦过那些残图,手过之处,残图边的土石又掉落了一些,现出更多一部分图像。云洛希急擦去那些覆盖住图像的土石。
陆弦见状,也一起过来帮忙。很快,土石落尽,一幅完整的图像展现在大家面前。
那是一幅人体骨骼图,与真人一般大小,画的十分逼真。怪异的是,图像旁边竖着写了一行字:人体脏器图。
“这明明是人体骨骼图,是哪个蠢猪写了‘人体脏器图’在旁边,他奶奶的太丢五族的脸面了!”云在风骂道。
在场所有人都围到了这图像面前审视一番,各有所思。看出一点点头绪了,又互相交流一番,但是又觉得思维还不够周全,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只得重新考虑。
“这里突然出现个这么怪异的东西哟,肯定与出路有关呵。”晴晴一双媚眼打量许久,终究想不出这图中暗藏的玄机。
“脏器,与人体脏器有关,可是这图上并没有画出脏器。”陆弦看那几个字,并不像后人又加上去的,应该是在图出来的时候就一起有了的。
云洛希思维受到启发,灵光一闪,喜道:“我知道了。”一时间大家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陆弦问道:“云姑娘你想到了什么?”云洛希伸出芊芊玉指在图上比划着,边移动手指边道:“这图必然是五族族人所为,他说是脏器图,却只画出骨骼图,应该是要来到此处之人将体内脏器补全。”
众人一听,都点头称是。陆弦凝视骨骼图道:“这幅骨骼图,画的十分精确,无论是位置还是比列,都与真人丝毫不差。所以脏器的定位一定要相当准确,不能有一点点偏差。”
“画这图的前辈可真是刁钻,这不是为难人嘛。”晴晴抱怨着。
“五族之中,能够定位人体脏器的,只有靠切除术治病的弦木湾一族能做到。只有弦木湾的医术,是需要打开人体,看清楚里面每一个脏器的位置。”云洛希说着,转头对身旁的云在风道:“爷爷,接下来只能靠你了。”
弦木湾中,云在风的资历是最老的,医术是最高深的。这么艰巨的任务,如果他都做不到,那又有谁能够做到。
“每个人都不同,张三的肝脏可能偏下一点,李四的也可能偏上一点。这些都是正常人啊,你说老子是该画张三的还是李四的?”云在风皱眉骂道。
的确,这一张白图,将肝脏位置稍稍定位在上或是在下一点点,那都是正确的。可是,这幅图的创造者既然这么精心的画出骨骼图,他对脏器定位的要求一定极其严格。
正在云在风不知该如何下手时,陆弦又从图中看出了一些玄机:“既然画图的前辈画了一张最标准的骨骼图,那么,云前辈,你也就画出最标准的人体脏器。”
云在风拍手叫好:“你这娃娃说的对,老子就画他一幅标准脏器图。”说着,捡起地上一块碎石,在图上一点点画出脏器轮廓。人体脏器在他脑海里就如同活生生的画面一样,一分一毫,他都把握得十分准确。
云洛希呆呆望着爷爷将一幅脏器图完整画出,十分羡慕,暗暗下了决心,今后要加倍努力,期望有一天能够达到他那样的水平。
脏器画完,但却没有任何变化。那石壁还是铁一般的矗立在那儿。云在风好好检查了几遍自己的图,并未发现任何错误,纳闷道:“老子画的没错啊,难不成这画骨头的老头儿耍我们?”
陆弦和归七都是外行,更加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晴晴虽然略知一二,但是也帮不到什么忙。云洛希目光停留在那图中的心脏上,凝眉道:“爷爷,这图的左心脏是不是该画大一点?”
“为什么要画大,难不成老子画小了?”
“爷爷您看,这左边的胸骨,有点偏大,所以,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体图,而是左心肥大的人体图!”
云在风凝神细看,还真如云洛希所言。左胸骨偏大一点点,其中有一点可能的原因,便是左边心脏肥大,长期下来,将骨骼给撑得变形了。如此细微的变化,连他都没有看出,却被这小孙女看出来,他不由得对云洛希刮目相看,赞道:“你如此有天赋,出去之后,爷爷一定将弦木湾的医术全都传授给你!”
云洛希喜道:“爷爷此话当真?”
“爷爷骗你是小狗!”
她虽然自学成才,可是弦木湾的医术博大精深,岂是她能轻易掌握的。对心脏方面的研究,她确实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状态。恰恰这图中的细微差别是她所熟悉的知识,才幸运的看出了端倪。可是对于别的方面,她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能得到云在风的真传,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云在风将图上左边心脏画大了一点,才刚刚修改完毕,石壁便剧烈的震动起来。整个天地如同要坍塌一般,头顶上不断有碎石砸下来。陆弦展开外衣,将云洛希护在衣服之下,挡去砸在她身上的碎石。
晴晴惊叫不断,被石子砸到之时,痛叫一声,叫道:“陆谷主,你快过来帮帮我呀,我快被砸死了,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啊。”
陆弦心软,闻言想去帮助晴晴,但却分身乏术,这边放不下云洛希,那边又有牵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云洛希在他耳边淡淡道:“谷主,这些碎石还伤不到我。我们几人中,晴晴是玄气最弱的,最容易受伤,你去帮她罢。”
陆弦道一声:“那你自己小心。”便过去帮晴晴挡住碎石。
眼前石壁轰然倒塌,却没有像众人期待着的一样,出现光明,豁然开朗,而是另一道壁垒。
云洛希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那壁垒前面。这壁垒也是石头,只是表面光滑。她将耳朵贴到壁垒上一听,隆隆作响,这另一面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水。
“老子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好不容易开了一道门,怎么又有门!”云在风骂骂咧咧,心情极度恶劣。
“从这里既然听得到外面的水声,说明这道壁垒应该不厚,我们试试合力,能不能将它震碎。”云洛希面对众人建议道。
五人都表示同意,站到壁垒前,齐齐排成一列,各自调动了全身玄气,打算奋力一击,破了壁垒,逃出升天。
“轰”的一声,五人玄气打在壁垒之上,竟然被反弹回来。齐齐跌落在地,心口震得疼痛。
晴晴因为玄气弱的原因,受到反噬最严重,咳出一口鲜血。
“这壁垒能够反弹玄气,看来只能靠单纯的力量打破它。”云洛希话音一落,云在风立刻对那大猩猩道:“猴儿,给爷爷使劲打,打坏了那壁垒爷爷奖桃子给你吃。”
这大猩猩身形魁梧,想来也一定力大无穷。此刻五人都被震伤,自然只能靠这只大猩猩了。
大猩猩听懂了云在风的话,抡起拳头捶打几下自己的胸膛,就斗志昂扬的朝着那壁垒挥霍拳头。一下、两下、三下……振声不断,连续数十下,也不见那壁垒有一丝裂痕。渐渐的猴儿拳起拳落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个血的印记。
云在风虽然看的心痛,但是为了离开此处,也无可奈何。只想着出去以后怎么好好补偿猴儿。
猴儿似乎也知道主人迫切希望打破这壁垒,所以拼了命的捶打,就算手破了,流血了,也不停歇。它狂叫几声,继续捶打。
终于,壁垒之上,出现立了一道裂痕。五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云在风道:“猴儿,继续加油,就快成功了!”
猴儿听了,捶打得更加卖命。那壁垒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大。可是猴儿的动作越来越慢,它能使出的力量也越来越小,渐渐的,每一锤只是轻轻触碰在壁垒上。
“猴儿,你怎么了!?”云在风看出了端倪,从地上爬起,跑到猴儿跟前,却见猴儿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震的地面发抖。
云在风跪在猴儿跟前,看着它无力的睁着双目,只有一小缝的亮光,悲伤道:“傻猴儿,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难道就只是为了让爷爷能出去吗?”说着说着,落下了泪光。
猴儿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它的手却还在微微动着,似乎还想继续去捶打那壁垒。它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能明白主人的心,它为了主人能离开这里,它愿意拼命。
云洛希心中一痛,别过脸去,不忍再看爷爷与猴儿的生离死别。陆弦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悲悯道:“猴兄,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你安息吧。”
外面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最终将这苟延残喘的壁垒冲开了。汹涌的河水猛烈袭来,顷刻间便吞没了众人。
轩辕府。
轩辕九朗一身白衣,依旧是书生打扮,站在佛堂之中,看着眼前一块黑色的灵位牌,湿了眼眶。那牌上写着:云洛希之灵位。
他本想加上“爱妻”两字,可是却始终没有加上。云洛希直到死前一刻,都要将他送回去,可见她对自己的爱有多深。在这一年的时光里,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蠢,为何会一次次辜负了她。所以,他不敢将那两个字刻上去,算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怕九泉之下的她不肯原谅自己,贸然刻上,会惹她生气。
“九朗。”
轩辕九朗听到声音,从悲痛的中清醒过来,对身边之人礼貌的道一声:“严婆婆,你怎么来了,我都没有发现。”
严婆婆毁了的那半张脸森然可怖,幽幽叹息一声:“我已经来了多时了,是你想的太入迷,所以没有发现。”
“对不起,是九朗一时疏忽了。”
“若是处在危险环境中,你再这样失神,何时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严婆婆教训的是,九朗一定谨记在心。”轩辕九朗忽然意识到,刚刚进来的若是图谋不轨之人,自己早已死了一百次了。
严婆婆看着那灵位,感慨道:“九朗,既然错过了,而且也成为了一种遗憾,你就不要再执着了。净儿、若离、梦轻她们都对你很好,你不要再错过她们,那才是终生遗憾。”
轩辕九朗的三位妻子,他并不爱她们中任何一人。可是也不想说些违逆严婆婆的话,便转了话题道:“阿希的名分,还一直空着。”
“我听你说过你们之间的故事,严婆婆听得出她对你用情很深,一定很希望成为你的妻子,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再犹豫了,灵位上刻上妻子的名分,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轩辕九朗沉默半晌,点头道:“严婆婆说的极是。”
说到此处,佛堂之外,遥遥传来禀报声:“轩辕先生,霖水庭来报,说是发现了云湾主、陆谷主等五人。”
轩辕九朗微微一愣,问道:“云湾主、陆谷主?”
“就是云洛希、陆弦等五人!”
轩辕九朗立刻道:“去霖水庭!”说着,早已走得老远。
严婆婆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感慨万千。轩辕九朗是她从下看着长大的,一向沉着冷静,何时变得这么血气方刚了。看来云洛希在他心里的分量和对他的影响,很深很深。
他为了五族的统一,付出了三十多年的努力,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功成名就了,是该好好享受自己生活,有一段美满婚姻的时候,命运的转轮似乎又要再起波澜。
云洛希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雪纺绣花蚊帐,冰凉的手心触到柔软的床垫,身上盖着轻柔馨香的锦被……她回来了!终于离开了不归山崖,而且还大难不死。
“爷爷、谷主!”她惊叫着坐起来,眼神有些慌乱。
“阿希,你醒了。”儒雅的声音传入耳中,轩辕九朗坐到她对面,一身白衣如雪。
“先生!”云洛希见到他,难以遏制心中的喜悦,眼睛微微湿润了。她没有注意到,轩辕九朗那关怀的眼神里,透出的一股醋意。因为她老是在喊“谷主”二字。这让轩辕九朗很不爽。
“我这是在哪儿?”云洛希看着这有些陌生的屋子问。
“轩辕府。”轩辕九朗微笑着环视四周,温柔的目光落在云洛希有些苍白的脸上:“但是这屋子是你的。从你落入不归山崖那一天起,虽然我一直以为你必死无疑,可是还是为你留了一间屋子。”
云洛希的心被他震撼了,只呆呆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不语。
“你看,这屋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切都是很淡,而且也很安静。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可是按照我的理解,阿希是一个不喜欢花哨复杂的人,所以我就根据我的想象,布置了这里的一切。”
她从不敢奢望轩辕九朗有一天会对她这么好,她最大的野心便是这个男人能多看她一眼,心里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这就足够了。暖暖一笑,道:“只要是先生布置的,阿希都喜欢。”
轩辕九朗闻言,喜得将云洛希紧紧抱入怀中,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阿希、阿希……是我以前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云洛希只觉得那个怀抱是如此的温暖,暖得让她只想沉沉睡去。闻着他身上那淡淡的稳重成熟的气息,觉得那是世上最诱人的气味。一时意乱情迷,毫不犹豫答道:“阿希原谅先生。”
这一刻,她忘了他骗她,忘了他利用她,忘了他给她的伤痛。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轩辕九朗将她抱得更紧了,感受着那娇柔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的颤抖,将这一年多对她日益加深的感情尽数吐露:“在你离开的一年时间里,我一直都在自责。而且我发现,时间越久,我就越想你。在听到霖水庭传来的消息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只想着快点见到你。”
云洛希听得几乎要落泪,嘴角上扬,显出幸福的微笑。
“先生,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云洛希离开他的怀抱。
轩辕九朗笑道:“你还学会讲故事了,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