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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内容 其叶蓁蓁
作者:二十锦 时间:2018-05-23 18:29 字数:2167 字

父君替阿光在清漪宫旁一片密密桃林中新扎了个秋千,华珩夫人也不拘着她,她也乐得时时来此玩耍,免得成日里窝在华珩宫里。公子煊的住处便隐匿在密林之中,阿光天天来此却不曾见过他一面。“殿下,今日华珩夫人要在宫中宴请庄夫人,可要早些时候回去吗?”小娥在阿光身后轻轻推着,秋千扬得不很高,她恰能看见树木枝叶掩映中的一点白墙黑瓦。“庄夫人?”阿光摇了摇头,庄夫人是华珩夫人的妹妹,“不必刻意提前回去,我还想多玩一会子呢。”远远的三姐的仪仗逶迤而来阿光跳下秋千,待她走到眼前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女媭安好。”芊雪见是流光不由微扬朱唇笑道:“流光何时学得荆楚腔调?”阿光笑而不答只问道:“女媭往何处,所为何事?”芊雪面色略红而隐隐含了一丝娇怯,桃枝旁逸斜出轻轻拂过她浓黑的鬓发,“我看这桃花正好前来赏花而已。”阿光不说话只抿着唇微笑着看枝叶繁茂的桃树,芊雪自知托词没让她相信,只好照实道:“我听说公子煊幽居于此,数月未见公子真面,故而前来观瞻。”阿光了悟似的点点头,跳回秋千上,“女媭请往。”芊雪不由一愣,局促的绞着帕子,“流光,我如此贸然前去是否唐突?”丝罗帕子上的蔷薇微微一扭,竟有着不可思议的美。阿光歪着头想了一会道:“若公子煊不介意便没什么,只是恬夫人知晓吗?”“母亲、母亲还不知道。”芊雪垂头低语,米珠耳环于细风下微微摇晃,细小的米珠在日光下仿佛是一滴清泪凝成一点尖锐的光,闪闪烁烁。她不禁窃笑道:“既然恬夫人不知,芊雪姐姐还不快去。”芊雪蓦地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眸像极了生辉的墨玉,“流光!”阿光听得芊雪羞恼的嗔怪赶忙随小娥逃开,止不住的扬起嘴角,碧蓝的天空明朗干净,云彩丝丝缕缕的缠绻在天上,如同晨烟般疏淡,明净通透的像是华珩夫人凤簪上潋滟的琉璃。芊雪不曾尾随而来阿光便站定和小娥站在太液池旁看一尾尾赤色的锦鲤。青嫩的新柳拂在小娥发上,她伸手去撩细长的柳枝,碧色的柳叶像翡翠花钿一样点在眉心。廊榭上有笛声传来,轻曼白纱隐约之间一支玉笛呼之欲出,阿光探头去看只能看见一角绀色的绶带,小娥此时轻道:“君上在那里宴请澭京来的绍熙君。”她淡笑着回头看小娥,“绍熙君的笛音是最为澭人所称道的,父君说的千金不换便大约是这一曲了。”绿沉沉的树影浸在波间,池水更碧得可怜了,小娥指着一只跃起的红鲤道,“绍熙君千里迢迢而来,除了吹一曲笛恐怕为得还是公子煊之事。”阿光抬头看着熠熠生辉的太阳,洛室如今已不再是如日中天,能让天下诸侯共同襄助的威仪早早随着时间的消逝消磨殆尽。阿光不觉笑道,“公子煊是鄢君,天子不放心父君独大而已。”小娥不再说话,阿光只听见细柳枝利落折断时的轻脆响声,淡绿色的汁液粘在小娥的指尖,“吴国的出路若断了,殿下一定要奋力披荆斩棘才是。”阿光瞥小娥一眼,“这些我不懂,绍熙君不日便走吗?”小娥略沉思了会儿道:“大约是要住一番的。”阿光不语,一番是几番?公子煊若是有半点不虞的可能,绍熙君都不可能离开吴国。“阳成殿下对公子煊……”小娥欲言又止,阿光接过话道:“芊雪姐姐没见过鄢君自然是有些好奇之心的,这一层若是绍熙君知晓了,定会放心些的。”春风细细的吹开密密的柳帘,纱帘也水般漾起。绍熙君只身站在水榭的回廊上,青玉长笛末端系着的长长流苏迷醉了水中的锦鲤,束得高高的冠冕上簪着一支冰冷的犀簪,冷凝的颜色像是吴宫中最古老最幽深的水井。他缓缓吹起笛子,直吹得宫殿屋舍,烟波浩渺的太液池,碧玉妆成的新柳都变成了笛声,而笛声又即是宫殿池水与新柳,那样的悠扬空明,把一切都打开了。阿光缓缓的收回视线,忽道:“华珩宫里的花几日不曾换了,桃花且尽,不如折些玉绦回去,拿来配素色的花最是好看。”小娥抬手折下嫩色新柳,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苍苍的翠色积淀在青阗玉镯上,雕琢其上的奇异的图腾像是栖息在巨冠桐木上的凤凰。数枝细柳温柔的拂过风的面颊,划开一道涟漪一样的缝隙,像是撕开水滑的锦缎一样,她垂下眼默默的和小娥回到华珩宫。华珩夫人素性爱花,华珩宫里便没几步便立着一个花樽,或大或小,其中花卉也不尽相同。廊腰缦回,状似无意的点缀的或盛或颓的花朵。桃花虽已然凋零,夏花却还有许多,阿光驻足在一瓶素馨旁,细碎的白色花朵密密缀在旁逸斜出的树枝上。凌霄细密的藤蔓缠在素馨的花朵上,丝萝愿依乔木,只可惜素馨并非乔木,柔弱的瓷白花朵总是几日开过后便丢弃的。“这素馨也有些开败了。”华珩夫人的声音在阿光身后响起,她回头行礼,“母亲。”华珩夫人端庄的抬手让阿光起来,“我今日才命人又摘了白荷,只是这花樽太小还得换耸肩瓶来。”阿光出言阻止道:“花开花谢是人间定数,母亲时时换花倒更是提醒旁人花无百日好呢。”华珩夫人让人拿花的手一顿,皱了细眉重新审视起这一瓶素馨,片刻后笑道:“如今白荷尚不算盛,便再等几日吧。”阿光恭谨的俯身施礼,谦恭的等她缓缓走远,华丽的丝履踏在华珩宫长长的松木回廊上,一声声像是叩击心门的鼓声。阿光忽而想起华珩夫人幼妹庄夫人极善击鼓,虽不至琴心三叠那样的地步却也是堪称一绝。只是花开花落应有时,别说一国夫人,便是主花之神的青帝也不能使一花常开无败,纵使是绯都的春景也只有一晌的时间是那样的人间难再,阿光仍站在那里,又一阵风吹来,略微湿润的凉风,吹落几点素馨,仿佛飞雪降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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