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苑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夏青暖惊奇地发现慕琰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的,连隔壁她房间的屋檐上还悬着一盏灯笼,在寒风中轻轻飘摇。
守夜的家丁看见回来的夏青暖手中提着灯笼,便知道从今天之后,这丫头在西苑的地位会有所变化,庄王妃竟然还给了这丫头一盏灯照路,就连三爷还为她留着灯。
她的脚步很轻,月光将她娇小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更加纤瘦,这样的夜晚,走在清冷的寒冬的路上,竟然莫名的惆怅,似乎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处,都离不开各种争斗。
前世在军机处,她虽是为了兴趣做各种医学研究,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上层的争斗,如今来到这个世界,依旧离不开权力阴谋,只是现在这个时空更加直接,能够看到更残酷的现实,挣扎在最底层的奴隶,鲜血横流的尸体,在这样的晚上又有多少人悲鸣……
她的步子不重,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绝色伸手就将她拉进屋里,又赶紧把门关上。
房间里还有一脸焦急之色的美男,怕是从她去老太爷那边开始,这两个丫头就一直在她房中等到现在。
绝色将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呼了一口气。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庄王妃她为难你了?”
夏青暖放下手里的灯笼,赶紧往炉子边靠去。
“就是问了我一些老太爷具体的病情,还让我以后帮着府里的白大夫,结果说了这么久。”
绝色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咱们小姐最牛逼。”
美男倒了杯热水递给夏青暖,又往炉子里加了点火,轻轻摇头,绝色好的没学到,倒是跟小姐学了一堆污秽之词。
夏青暖被夸得眉眼弯弯,问道:“话说慕贱人的灯还亮着,怎么这么晚都没歇息?”
“肯定是等小姐你呗。”绝色随口接道。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静鸳的声音。
“夏青暖,三爷喊您。”
不睡觉原来是特意等她,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找她谈话,毕竟老太爷的事情他们之间还有约定。
“不过就是个丫鬟,居然直接称呼小姐你的名讳。”
绝色当即就不高兴了,声音故意放大了,似乎是故意说给门外的静鸳听。
外面很安静,但从门缝里来看,静鸳还在门口候着。
夏青暖朝绝色做了个嘘的动作,又叮嘱绝色和美男厉害回房休息后,便出了房门。
大概是听到里面绝色说的话,静鸳的脸色不大好,不过这也不关她夏青暖的事情。
“三爷在里面看书,你进去的时候动静小点儿,还有……”静鸳打量她一眼,继续道,“注意你的言辞,别惹三爷生气。”
“鸳姐姐,你放心,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小嘴儿甜。”夏青暖微笑着自赞。
静鸳睨了她一眼,一副“相信你才怪”的表情,提着灯笼离开。
夏青暖站在慕琰的房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敲了门走进去。
正如静鸳所说,慕琰正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看书,将房门关上,她慢慢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与慕玄和其他的王公贵族子弟不同,慕琰是个性子寡淡又很会养生的人,别的公子哥都喜欢沉迷于女色,甚至通宵达旦,但她从未见过慕琰去妓院,或者听说跟府中的丫鬟那啥,喜欢品茶练字,偶尔养弄些花草,晚上睡觉基本很准时。
往桌上慕琰看的书瞄了一眼,还没瞧清具体内容,对方就“啪”的一下快速合上。
用得着这么小气巴巴?夏青暖撇撇嘴,等着他开腔。
正飞神着,他微冷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侍御史府的夏青暖,你到底是谁?”
怔了一怔,她眸光一淡,别人以为她是被退婚刺激的,但实际上是换了个灵魂,她是谁呢?既是夏青暖又不是夏青暖,慕琰这样的人,肯定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但为何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
他轻眯着眼眸看过来,“说。”
被他这么一盯,刚刚想好的说辞就忘了。
“爷觉得我是谁?”
慕琰冷哼一声,音波能把她冻住。
抿了下唇角,夏青暖笑道:“我说我就是夏青暖,爷信不信?”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掀起她的袖子撸到上臂,他的视线落在她胳膊弯处的那一红蝶形胎记,又端起一边的杯子,将茶水倒到上面,甩给她一张帕子。
“擦一擦。”
挑了下眉,夏青暖弯着眼睛笑起来,调查得这般仔细,还怀疑胎记是画上去的,擦是吧,那她就好好擦给他看。
捏着锦帕擦拭一会儿,主动将胳膊伸到他跟前。
“爷,要不要摸两把?要是摸不够,不介意你舔两口。”
他冷眼扫来,面无表情:“不知羞耻。”
“那个吧,我这人一向比较直接,不像爷,明明对我有意思,还非得拐这么多弯抹十几个角。”
夏青暖笑得唇边梨涡都出来了,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几分暧昧。
慕琰嚯的起身,赶紧往边上挪了挪,与她保持距离。
“其实我不是夏青暖,我是来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专门前来勾爷您的三魂六魄。”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学着恐怖片女鬼的动作,阴森森地说。
慕琰扶在桌上的手微微一紧,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她这个古怪的表情有点受不了,要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做出这么丰富复杂的表情?
夏青暖自得其乐,慕琰却站在一边儿良久无言,那一双眼睛真是恨不得看到她的骨子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