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那血糊糊臭哄哄的手上，眉头拧紧，看样子非常嫌恶。

“哈哈，一激动就给忘了，手套没下。”她讪讪地收回手，取下鼻孔里的厕纸。

陆昭看夏青暖的眼神越来越深沉，饶有兴致地绕到他们中间。

“弟媳，能不能先透露下谁是凶手？”

夏青暖怪怪地瞅着他，“你说谁是你弟媳呢？”

“当然是你啊。”陆昭勾着唇，笑得风流倜傥。

“自作多情不害臊。”夏青暖撇撇嘴，“喊一次十两，记着了。”

陆昭兴致勃勃的笑容瞬间僵硬了，这小丫头，嘴皮子恁的厉害，还如此贪财。

他的印象中，女子素来纤弱温柔，需要依靠在男人怀抱被保护，但今日见到这位侍御史府的二小姐，对女子的认识又有了不同。

普通女子见到这种场面，早就惊声尖叫，或者昏倒过去，胆子大点的也会觉得恶心不敢直视尸体。但这丫头却能如此冷静淡定地面对无头死尸不说，还能轻车熟路地解剖尸体进行检验，整个过程都十分专注专业，还能思考案情从中寻找线索。

此女子只在王府做一个小小的丫鬟，当真不是屈才？慕琰啊慕琰，你果然会看人，将这位侍御史家的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只是这言行举止么，粗鄙，不过很好玩。

很快，院子里头便有人进来，先是庄王和庄王妃，其次是其他院的主子，身后跟着一众下人，一下子柴房外头的空地就站了二三十个人。

此时雪已经停下，尸体还保持在原来的位子，庄王和慕玄等人刚踏进柴房，就被眼前之景所震。

“这是怎么回事？”慕天离蹙眉看了眼地上被开膛剖腹的尸体。

不待夏青暖解释，慕琰就已经上前。

“回父王，这是查案所需。”

慕天离未说话，而是将视线移到了夏青暖身上，那眼神似在向她讨个解释。

夏青暖的手上还戴着污秽的手套，并没有走近，而是在尸体边站着，朝他行了一礼。

“王爷，这尸体检验从一开始就犯了大错。”

慕天离眉梢一挑，“尸体是你和白大夫所验，现在又说出了大错。”

语气里是质疑，还有一丝愠怒。

周围的无人出声，静静旁观着柴房里的一切，偶尔会虚虚瞄几眼那尸体，又被恶心到不行别开眼去，要知道在这样的深夜，面对一具无头还被拉出内脏的尸体，是多么渗人的一件事情。

有些人把持不住，站到角落里呕吐起来，还有的从始至终都不敢看一眼地上血糊糊的一滩。

风声呼啸，木门吱呀作响，枝丫上的雪坠落于地，寒夜的凉气直往裤管里钻。

屋内灯火明亮，夏青暖蹲在地上，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白大夫跟我一开始的检验并没有出错，只是有人故意让我们出错，为的就是让我们看不见他将尸体搬进柴房。”

慕天离等人听得疑惑，尸体检验错误跟看不见凶手运尸有什么联系？

这时，夏青暖抬头望向白大夫，淡淡道。

“白大夫，我们验尸时，从尸体的温度，尸斑出现的情况，还有尸体僵硬程度这几个重要方面来判断刘鹏死亡时间，时间为宴会结束前一至两个时辰死亡。”

白大夫点点头：“不错，确实如此，衙门里的仵作也是这样来判断死亡时间的。”

夏青暖“嗯”了一下，忽然卷起刘鹏的袖子，“冬天尸体的温度会随时间下降，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身上还有温度，说明刚死不久。”

“尸斑一般在人死后半个时辰左右出现，最初阶段在死后两三个时辰内明显可见，按压石斑会退色或者消失；人死后肌肉会变僵硬，关节难以弯曲，死亡时的状态会被固定下来，尸僵一般出现在人死后一个时辰左右，部分肌肉僵直。”

说着她又望向白大夫，“白大夫，我说得是也不是？”

“确实如此。”白大夫表示赞同。

“当时我们检验刘鹏尸体的时候，都符合上述特征，因此断定刘鹏死于宴会前一至两个时辰左右。正是因为这个时间的判断，所以我们一直无法知晓凶手是如何将人杀死又把尸体搬运到柴房，在厨房的下人在整个宴会的时间段都没看到有人进出柴房，直到二狗去柴房才发现了尸体。”

众人点点头，但这不是既知事实，大家都知道吗？

忽然，夏青暖将胃拿出来，露出里面的东西，又将一截肠子从尸体的腹中扒出来，肠子被剪开，露出里面刘鹏吃下的东西，散发出阵阵臭味混着血腥味，极其难闻，纵使慕天离也不禁蹙了眉。

“但是，表面有时候并非真相。”她淡淡一笑，接着道，“一般来说，绝大多数人食物进入、停留在各段消化道也就是胃肠之间变化规律，如果胃中的米饭、蔬菜外形完整，只有少量吃食进入肠道，影卫饭后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内，如果胃根据死者胃肠道里的吃食部分呈乳糜庄，尚有少量饭粒、菜渣，约为饭后两个时辰内。最后，要是胃中已空，有时残留青菜根等难消化的东西，应为饭后三个时辰以上。”

如此精准专业的分析，听得众人面色凝重，慕天离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眉头又深锁起来。

这种程度的分析只有干了几十年的老仵作才知晓，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夏小姐，死者胃中米饭蔬菜外形完整，只有少量进入小肠，难道说死者并非死于宴会的进行的那段时间？”白大夫沉着声音，略显沙哑。

夏青暖点头，“不错。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大家再次来到柴房，不超过一个半时辰。”

“晚宴之前下人都是没有资格吃晚饭的，所以刘鹏不可能吃东西，那么他胃里的饭菜应当是中午吃的，也就是说大约在用过午饭后一个时辰内就死了，距离现在起码也有五个时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