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你当真要回去成亲了?”辛少韶开口便问。
“自然不是。”因这门亲事是她父母自她出生时定下的,所以她爷爷便没和她说过,便自作主张向人界各修真势力发过请贴了,邀他们八月十五那日来华汤城参加她的定亲宴。辛少韶是沙洲少主,自然也是受到了请柬的。
“你爷爷莫不是没和你说过?”
“未曾。”
“你将作何打算?”她大概是知道她不愿成亲的,是以一接到请柬,当真被惊到了。顾不得许多匆匆御剑赶来,担忧她过于激动。
“再看罢。”池黎不以为意道。
“这怎么能再看呢!要是不打算成亲,当尽早打算才是!”辛少韶急道。
“尽力修行得道成仙,便不用成亲了。”
“这谈何容易,你今年方才十之有七,按礼十九成亲,两年的时间,如何来得及?”
“师姐还是莫要再担心这件事了,我自有打算就是。应付不来时,总是会和你说的。”
知道池黎素来有主意,听了这话,辛少韶少少放了些心应下了,只说有需要帮的,定要她来找她。
“师父交代的事情可准备妥当了?”池黎问。
“八月十二,钟灵天宫。”
“随珠我也找来了,你正好拿回去。”在一旁的风渊伸手一翻,掌心里便多出个两指宽的珠子,正散着莹莹的青芒。
凡飞禽走兽得道成仙者,魂魄纠结成珠,名随珠,又称灵蛇之珠。修为越深,色愈近白。
辛少韶接过,细细看了一番后小心收好,才道:“我还说前段日子你才寻到一只白鹭,怎的没几日那涂殊也寻到一只,原来是你引他们找到的。”
“物尽其用。”在其死前还可以引得南岭九宗反目,实在是一举两得。况他们还不知道白鹭死了,九宗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搜寻它上,这样也不会来打扰几日后师父了。
“对了,怎么没见回之?”池黎才觉出有什么不对来。辛少韶有一只修行百年的灵狐,总是跟在她身边的,今日却不曾见过。
“沙洲近日不知为何妖气渐重,我要他去四处查看了。”辛少韶说起此事眉间带了一丝郁色。
“可还严重?”
“算是严重吧,家姐也在四处寻找,可惜毫无进展。”
“白薇如何?”
“渐萎。”
白薇,白色的三瓣无根小花,常存于清气盛处。
“师姐还是尽早回去罢,你在沙洲,可安大部分人心。小妹就不留你了。”
“也好,本也就来看看你。你既无事,我便赶紧走了。那边确实不让我放心。”
“师姐请。”池黎站起身行礼拜别。
辛少韶点点头,掐了剑诀,身形便化作流光从窗子飞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主人可是想到什么。”
“子渊,你该知道,能让白薇枯萎的,除了妖气,还有别的。”
“煞气也可。”
“如此重的妖气,能让师姐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的,必定不是一个或几个。我担心,是心魔。大面积的心魔。”
“怎会。”风渊微微讶异。
“人心最是善变,只要是有心人稍加引导,便可滋生心魔。”池黎将实现从窗外收回,转过头细细看着风渊道:“你心思清净,不知道我们凡人的心里最是复杂。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可能引来恶念。”
风渊闻言,张了张口,确是什么都没说,微垂了眼睫,避开了池黎的视线。
他的心思清净……吗?
呵。
“主人刚刚却没有提醒辛大人。”
“也许是我多想。师姐心思不逊于我,她会想到的,也许,此刻便有了应对之法呢。”锋芒毕露并不是什么好事,多言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那引起这件事的人,辛大人恐怕不好应付。”
“师姐要我们帮忙,会说的。”
“是臣多言了。”
“无碍。闷在这屋子里也久了,出去转转罢。”
“是。”
“你且在这里稍待,我去里面换件衣裳。”这几日她都在静坐,是以穿的也是些宽大的衣袍,虽然并无不妥,但总归是不大漂亮。
进了里屋,池黎只是捏了个法诀便换了一件桃粉色的裙子。她向来不爱亲自动手做这些事,总爱用法术代替。风渊知晓她性子,自她一进屋便候在了梳妆台旁了。这不,他才找了梳子,他主人便已经出来了。
风渊只是给池黎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挑了一只青玉雕花簪子点缀。看了看,又取来了笔,在池黎的额上勾了一朵桃花。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花样。”
“前些日子见得。”风渊似乎很满意,眉眼也带了笑意。“主人不喜欢,臣帮您洗了便是。”
“喜欢。”池黎无奈道。他勾的极漂亮,少有女子见了能不喜欢的。况,他难得这般喜形于色。
风渊笑意更深了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主人,您可知,臣为您勾了这朵花,是想和告诉您,臣想家了。臣不知道还能再留在您身边多久,却想再同您看一遍十二月花。菊月的露似珍珠月似弓;槐序的山寺桃花;兰秋七月六日的炎热。臣想同您在一起的记忆多一点、再多一点,让臣可以在之后漫漫无期的余生中,不会只余冰寒。
额上的,是倾城之色,亦是相思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