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寿殿内，上玄与长光分坐两旁，执棋对弈。

“玉央此举，未免草率。”上玄道。

“他的心思，素来也是难以叫人猜透的。”

“不论胜败，都是我天界的损失。”

“许是如了玉央的愿。”

“长光，有话不妨直说，总是这般实在教人不耐。”上玄皱眉。

长光轻笑几声，道：“我等各司十五万天兵，战功卓著的那些，却都在元白、太禾麾下。现，玉央虽将你我治下的天兵划入他的麾下，但对你我的神将，玉央只有辖制之实，却无调度之权。太禾元白素来交好，元白殆后，经成殿势必唯太禾马首是瞻，太禾坐拥两方神殿三十万精兵，若他日重步元白之路，玉央胜算难料。”

“是极。且太禾与元白行事风格迥异，从不似元白那般身先士卒。多亏元白上次只是倾尽一殿之力，又做将士之举独身攻入广成殿，否则玉央如何能这般轻易取胜。”

“太禾最擅隐于万军之中。若要她败，必要她兵败。必要有可堪与其麾下精兵一战之力。”

“莫非是……镇守六界封印之处的天策神将！”

长光微笑着点点头，“那是天界最精锐之师。”

“天界于妖界一战伤亡甚重，玉央调动天策神将，也不算违反我们的约定了。”

“天策神将，在六界之内鲜逢敌手。便是太禾，想要取胜，也得花极大的功夫，最好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罢。玉央尽可坐收渔翁之利。”

“那妖族……”

“他们进不了天界。”

“人界又当如何？”

“玉央怕是会放出天河河水罢。”

“这如何使得！”上玄惊立而起。

“你当玉央不知，元白太禾为何要兴兵？”

上玄皱着眉重新坐下。

长光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六界，人界无度，而白玉京白日飞仙者不知几许。凡人不知礼法，仙人不守清规。六界秩序已乱。为今之计，唯有重定天规，才可免于混沌劫降临。”

“世上已无灵蛇，如何能再次捏土造人？”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此乃天道。”（道德经）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周易）天道慈悲，尚为众生留得一线生机，你也毋需太过挂怀。我等顺应天命，各司所职，只谨遵父神遗命安于本分就是，切莫操心旁事。”

“此番博弈牵扯甚广，叫我如何能不有所忧虑。”上玄放下手中的白子道。

“万物各有命数，多思无益。”

上玄只摇了摇头，颦眉不语。

“你欲如何？”上玄又问。

“我不知。”

“那我又当如何？”

“我亦不知。”

“那你便要袖手旁观罢？”

“现下时机未到，尚不到你我需做出决断的时候。”

而后不论上玄再问些什么，长光俱是沉默以对、不再发一言。

“殿下，共工被召回了，接替他的，是三苗。”长生君道。

“玉央的如意算盘这回算是打错了。”太禾展颜笑道。

“三苗思虑最重，鲧沉稳最重。这二人必不会因眼前小胜失去方寸，坏了大局。”长生君亦是笑道。

“欢兜、共工此时应在钟秀、万灵宫中，那些好战的妖族将领在这两人的威慑之下，也当收敛许多。”

“是如此。妖界现在尚且井然有序，未曾骚乱起来。”

“人界伤亡如何？”

“修真之士已损伤泰半。”

“其魂魄如何？”

“无恙，妖族只取了其真元。”

“着令郁垒、神荼两方鬼帝，在人间布下泰山府君祭，将殉道之人尽数点化。”

“那些飞升的修真之人，可是要编入七宿神将麾下？”

“不，”太禾按了按额角，道：“将其送入白玉京。”

“莫不成是要送与陛下！”长生君惊呼。

“是要如此。”

长生君虽有不解，但仍是恭敬的应下了，只道：“点化万余修真之人，实在是要费很大的功夫，动静也不会小。陛下那里……”

“奖善罚恶本就是鬼帝职责所在，引渡其飞升又有何不可？玉央虽是不愿，却也说不得什么。”

“臣省得了。”

“此事宜尽快，迟恐生变。我将手书与你，你今夜便传两方鬼帝下界。”

长生君双手接过手书领命。

“替我转告与他二人：此事事关重大，务要尽力而为。我知此举耗费心神甚巨，卿当善自珍重，加倍警醒，免使歹人有可乘之机。”

“殿下所言，臣定如实转述。”

“你行事素来周全，我是从来都不必担心你的。只是如今……玉央他不能奈我如何，伤你便等于断我臂膀。卿也当倍加留心。”

长生君抿紧双唇双膝跪下，双手交叠于额恭敬拜下，“殿下挂怀，臣谨记在心。臣虽不才，却也有自保之力，请殿下放心。”

太禾单手扶起长生君，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