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月光景，九州河水俱枯，莫说地里的庄稼快要被晒死，便是人，也有些吃不消了。”人帝一手执了皇宫内珍藏的葡萄美酒，继续道：“便是皇宫里，也没那多余的净水供朕煮茶招待贵客了。”

“天帝手书法旨，曰：人帝无德，特降三年大旱罚之。如今方过两月，日子还长着呢。人帝莫非此后只靠这美酒度日？”风渊只将酒盏拿着把玩，对那人间难得佳酿提不起半分兴趣。

“自朕登基继位，每年对上天的供奉从未有过半分疏漏，于政事，朕虽不敢言明察秋毫，却也小心谨慎广纳良言。朝堂清明，边塞无事，百姓安居乐业，政绩虽不比上古贤君仁帝，却与昏聩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如何担得起‘无德’二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苦为难天下百姓。”

“书中云：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不辱使命）人帝尚且如此，况天帝乎。”

人帝自嘲一笑，无言以对。

“人帝可愿再与吾做一笔买卖？”

“直说便是。”人帝冲着对坐的风渊虚抬右手，示意直言。

“人帝想必是今日便启程前往青州罢。”

“申时动身。”

“还望人帝能从徐州绕行。”

“为何？”

风渊淡笑不言，挥手召出一片紫气，再一摆手，那些紫气便悉数覆于人帝周身。未待人帝言语，天际传来一阵龙吟凤啸之声，一金龙从东方而来，盘旋于皇宫之上。

“这是……”人帝略有失态的站起身子，惊愕的看着上空的真龙。

“之前与你所约之事，吾已完成了半数。”

“先生尚未言明，为何要朕绕道徐州。”人帝很快便冷静下来，重新端坐回石凳之上。

“不过想借着人帝龙气遮掩，送几个妖族将士去徐州罢。”风渊轻描淡写道。

“若朕应了先生，怕是修真一脉便就此绝迹。”人帝放下了手中的夜光杯，眼神锐利道。

“可是心有不忍？”

“朕如此又会得到几许好处？”

“渭水有一异鱼，名赢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

“此事还当容朕仔细想想才是。”

“修真之人，不务农事，不理俗事。人帝可曾算过，每年百姓给那些道士的供奉有多少？”

“近年来修道之风盛起，上交朝廷的粮食确是逐年减少。就去年一年，便少了一成罢。”人帝皱了眉峰。

“来日边境告急，男丁皆入道门，人帝可曾想过，将要如何戍卫疆土？”风渊斜眼看去。

“先生可知，这是要朕去犯众怒？先前拆去供奉神像，朝野已是一片反对之声。”人帝摇头说道。

“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道德经）且，”风渊诡谲一笑，轻声道：“人帝就甘愿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

一阵沉默后，人帝大笑出声，道：“先生总是如此，教朕不得不应下。”笑罢后又道：“如此不免要多走上许多路程，重阳那日可赶得及否？”

“道法玄妙，可缩地成寸，百里不过咫尺。人帝尽可安心。”

“只是这赢鱼或可解一时之急，往后又当如何？如此炎热，便是蓄满河塘，不过只有月余好过罢了。”人帝语气有些忧虑。

“使这天下酷热的，是太阳烛照。这烛照乃父神开天地、分阴阳后，大道中‘阳’所化，神力无边，寻常古神难有与其一较之力。若无太阴幽荧神力化解，这雨是万万降不下来的。”风渊言及此，眉宇间难得一派肃穆之色。

“竟有如此严重？”人帝眉心皱的更紧些。

“若只是水君、雨师回天，地仙自会有应对之法，岂会坐视变成此等光景。为今之计，唯有扬汤止沸。吾将赢鱼留于江、河之中，你勤修运河，或可勉强渡此危难。”

“若三年之后，仍未降雨，又该当如何？”

“物极必反，往后自有机缘。”

“也罢，只好走一时，说一时了。”

“或许还有个法子。”风渊略显犹疑道。

“先生请说。”

“东海之外，有少昊之国。汝可遣人携尔信物前去拜问求取海眼、置于四渎，事成，则江水无竭。”

“此事，朕需同众卿商议。”

“理应如此。”风渊深知此事艰难，故只提点一二，不欲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