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陆长风冷汗渍了出来,嘶声辩解道:“不是我无情,是她先骗了我,她隐瞒了她魔教圣女的身份。何况你,你爷爷他以死相逼,我,我真的没法子……”<br> “那你抛弃了我们为何又要将我重新带回陆家,害我骨肉分离,害我不得不背负残酷的使命,害我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为什么?”陆子璈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满是仇恨和苦楚,嘶声哑吼道。<br> 陆长风猛然心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原来对他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违抗,甚至对他胆战心惊的儿子居然用如此语气,如此言语,尖锐刻薄的来指责和询问他。<br> “放肆!”家长的威严遭到从未有过的冲击,使他恼羞成怒地爆发了,厉声指着陆子璈鼻子骂道,“你这是作为一个儿子跟父亲说的话吗?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你血液中流淌着陆家的血,却无法改变。是陆家的男儿便注定要牺牲,注定要付出,注定要痛苦一辈子。你逃不了,也别想逃,我也决不会让你逃……”<br> “我不会逃,父亲,但是有些事情即使让我去死我也不会去做的!”陆子璈决绝地道。<br>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陆长风怒吼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你却为什么要为一个那样的女子空守一生?”<br> “因为我不是畜牲,父亲!”陆子璈轻轻地笑着,淡淡地道。<br> “什么?”陆长风一时间未明白过来。<br> “畜牲可以不计感情,不分场地,不懂血缘地为了欲望而交配。我不是畜牲,所以我做不到!”陆子璈漠然地一字一字道着,语气中尽显轻蔑与鄙夷。<br> “你……”,陆长风一下子气结,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狠狠给了陆子璈一记耳光。<br> 陆子璈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嘴角血丝淌现。但他却神色不变,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一滩沉寂百年的深潭。<br> 陆长风忽然有种不敢正视他眼光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狠狠撕开了他所有的威严的家长专制的外壳,将他最丑陋最软弱最无耻的一面暴露在他眼光之中。他羞愧恼怒至极,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后退几步,猛然嘶声大叫,“来人,来人!”<br> 几个家丁忙不迭地跑进来。<br> 陆长风一指陆子璈,喘息地大叫道:“把他,把他给我拖进少夫人的房中,没有我的命令谁敢私放他,我要他的命!”<br> “父亲,难道你就只有这个手段吗?”陆子璈冷冷笑着道,身子却没有半点反抗,用一双令人凛然的眸子就这么深深地注视着陆长风,直至被拖出门外。<br> 看着儿子被拖出去,陆长风如困兽般焦躁而神经质地在屋中来回走动,身子竟开始微微战栗。儿子那双临去的眼光,让他从心灵深处感到不安和恐惧。<br> 他的儿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屈服在他家威下的儿子了,因为他的身世因为他的母亲,他心中对他有了不满,有了仇恨。<br> 畜牲!到底是魔教的骨血,骨子里的魔性终究难改,枉我教导了他这么多年。亲手将他养大,亲自将他培育成才,为了他辉煌的将来做了一些作为父亲作为陆家掌门人该做的事,如今他竟对自己有了仇恨,虽没有反抗之行,却已有叛逆之心,如此逆子如果自己最终制服不了他,怕是留着就是祸害了。<br> 密室中,陆长风面对着空空如也,陆子璈身世的牛皮纸书信已不翼而飞的空盒子,脸色霎那间惨白。<br> 大事不好了,他知道!那股神秘势力已悄然再次向陆家伸出魔爪了。盗走牛皮书信向他儿子陆子璈揭露其身世便是他们暗中实施的阴谋手段。所幸陆子璈现在虽对自己有了仇恨和反抗之心,但毕竟有血浓于水,他还不会背叛陆家。<br> 但这魔教余孽的身世一旦被捅破给慕容家知道,捅破给武林中人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br> 首先是慕容家。子璈的身世是瞒着慕容家的,如果慕容庭知晓了定然以为受了陆家欺骗,加上武林众人的压力,一怒之下退婚也会可知。而且现在最要命的是这逆子对映雪根本毫无半点情欲,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要想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那更是易如反掌。<br> 没有了慕容这坚强的后盾,这身世之谜散播出去,到时陆家不仅要丧失原来的江湖地位和名誉,更将处在众矢之的,风云四起的飘摇之中,最终一蹶不振从此衰落灭亡都有可能。<br> 想到此间,陆长风的冷汗涔涔而下。现在所有事情的转机和焦点集中在一个问题上,那就是如何将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变成有名有实的婚姻。他知道映雪对子璈痴心一片,如果一旦有了夫妻之实,那映雪这样的女子绝对会死活都不会离开陆家的。<br> 巩固了联姻就是巩固了陆慕两家的联盟,便是拯救了陆家。<br> 可他又知道这个顽固不化的逆子即使将他与映雪关一辈子也成不了好事的,这可怎么办呢?!<br> 陆长风心焦如焚,狂躁地在屋内再次走动着,终于他狠狠心,一个无路可走不是办法的办法的无耻之举在他心中渐渐酿成了。<br> 为了陆家,他做了最后的挣扎,他还在幻想着用他一贯的高压政策和长期来形成的泰山般不可动摇的家长威严可以又一次迫使陆子璈就范,但是他万没料到,他最终将为此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br> 当映雪骤然间看着一群家丁如狼似虎地将陆子璈扭送进来,正在做刺绣的她惊得将绣花针狠狠扎在了自己的手指,血立即渗出,她急忙塞到口中。<br> 家丁走尽,毫不客气地将门反锁。<br> 映雪不明所以地看着陆子璈,见他静如一潭千年不惊的湖水立在窗前,仿佛几个世纪前,他便已站在这里一般。<br> 他侧着脸,眼光落在窗外的某个地方,不动亦不语。<br> 映雪眼尖,发现侧着的那半边脸,红潮高肿,五指宛然。她立即明白定然是陆老爷子打的,心痛至极,急忙倒了点凉开水湿了毛巾急急过来抬手要给陆子璈敷脸。<br> 陆子璈本能地如触电般避了开去,待明白映雪用意,低声地道了句:“谢谢,不用!”<br> 见他如此躲避自己,映雪心中大恸,哽咽道:“我难道就这么令你讨厌吗?你为什么总如蛇蝎一样躲避于我!”<br> “对不起!”陆子璈再次低声道。<br> “对不起!”这是陆子璈与自己成亲以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比这句话更绝情绝义残忍痛苦的了。就是这一句句对不起,陆子璈一直将自己拒绝自己于千里之外,粉碎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苦爱恋。<br> 映雪的眼泪下来了,“陆子璈,你真的好绝情!”跌跌撞撞扑倒在床,映雪低低地饮泣起来。<br> 听着她强忍着地抽泣之声,陆子璈内心一阵抽搐,但他却依然狠狠地背过身去,席地而坐,开始如老僧入定般坐息吐纳。<br> 无情的夜幕终于降临了。在映雪哭得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门突然开了,映雪惊醒过来,见进来的是一个手托着食物的丫环。放置好食物,那丫环朝两人施礼道:“公子,少夫人,用晚膳了!”言必也不等两人回答,径直出门又将门反锁上。<br> 晚膳很是丰盛,居然还有一大壶酒。看到酒,映雪涩涩苦笑起来,酒乃色之媒,陆老爷子真是想得周到。她不是笨人,早猜到陆老爷子此举之意了。<br> 但酒也是一副良药,在痛苦时用来麻痹自己暂忘烦恼的良药。<br> 她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想喝下那壶酒,而且是大口大口喝下。于是受这种莫名的想法支配着,她下了床,径直向那壶酒走去。正当她伸手刚拿到酒壶时,有只五指修长苍劲有力的手却按住了壶口。<br> “不要喝酒,它根本解决不了你心中的苦楚,反而会伤了你的身子!”陆子璈空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br> “你在关心我?”映雪抬头看向他,惨笑道。<br> 陆子璈满眼愧疚与怜惜道:“映雪,你是个好女孩子,我真的不想你受到伤害,尽管我一直在伤害你。”<br> 此话一出,映雪心中一酸,泪水又直泻而出。<br> 陆子璈叹了口气继续轻缓地道:“我可以尊重你,可以爱护你,可以与你做一辈子的名义夫妻,但我不可能给你一个做丈夫的爱。我对得起一个女人,势必对不起另一个女人。映雪,放弃我吧,不要再为我伤心难过了,我不值得也不配你这样做!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成就你美好的人生,这才是你该做的事。”<br> “可我做不到!”映雪突然激动地嘎声道,“我对你的爱不逊你对秦姑娘的爱,你做不到从心里放弃她,我同样也做不到从心里放弃你,陆子璈,你知道吗?你真的好自私!”<br> 陆子璈面色立即黯淡下来,嘴角莫名地抽搐几下,顿觉寸心如割,竟一时间无话可言。陡然间他悲愤地举起酒壶,猛朝自己嘴里灌酒。<br> 是的,爱是自私的,爱若不是自私的,它就不会让人如此痛苦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如何强求他人去做到!<br> 见陆子璈痛苦地猛灌着酒,眼角点点泪光颤人心弦。映雪的心顿时绞痛起来,上前抢过酒壶,泣道:“子璈,你别喝了!你既如此痛苦,那么我,我答应你便是。我从今天开始我会不再以你为中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微笑着面对生活,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