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的慕清风哪里肯承认是自己的错呢?他仍旧坚持,“尹太史,我问的是她的父亲到底是哪族人士,你若是说不出来,朕一样要将她处死。”
尹尚怀额头上冷汗涔涔,“皇上,微臣若是知晓无忧父亲的身份,当年就不会让臣的妹妹流离失所了。”
慕清风听他这样说,更加觉得自己没错了,“你……”
他正要发难,泉加星却先一步拦住了他。
“皇上,加星之前也曾见过一些胡人,他们的眼睛就有紫色的,还有的是蓝色呢,说不定,三王妃的生父是胡人呢?”
慕清风听她这样说,很是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眼中怪罪的意思很明显。
泉加星点到即止,很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说。
尹尚怀这时也忙附和道:“皇上,无忧绝不是什么妖女,还望皇上明察。”
他身后的一众大臣也跪倒,“望皇上明察!”
慕清风冷眼看着下方的这些老不死的臣子,戾气满满,再看那边好整以暇站着的慕清寒,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那双阴鸷的眸子半闭半睁,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
他身后的张权忽然站出来,在他耳边道:“皇上,您刚刚喝了不少酒,依奴才之见,您是不胜酒力,才误会了三王爷和三王妃。”
慕清风掀开眸子冷冷看了张权一眼,张权面上倒是一片恭敬,只是眸子里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他看了张权一会,才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今日的宴会就到这,朕乏了。张权,扶朕回寝宫。”
张权立刻将手伸过去给他扶着,“皇上,您慢点走。”
说完,慕清风便没再看下面一眼,转身就走。
泉加星望了慕清寒一眼,正好对上了慕清寒看过来的眼神。
她留给了他一个绝美的笑容,也跟在慕清风身后离开了。
这下两个重要人物都走了,剩下的大臣自然也不会久留。
不一会,原本还歌舞升平的场面,变得清冷无比,夜风一吹,颇有些萧索之意。
舞台上,只有慕清寒他们几个还站在那。
无忧直到这会也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宴会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轻轻扯了扯慕清寒的衣袖,“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慕清寒笑了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你什么都没做,怎么会错?”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其中曲折是非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的,慕清寒也没打算解释,只说:“别担心,跟你我都没有关系,不过是皇上疑心病太重了些罢了。”
月曜也安慰她道:“是啊,小无忧,你不用太在意了,时间一长,你就习惯了。这每个月不闹个两三回皇上估计就得无聊死……”
“国师大人!”慕清流大声打断了月曜的话,冷冷看了无忧一眼,“这是皇宫,还望国师大人谨言慎行。”慕清流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咬的很重。
月曜嬉笑一声,“嘻嘻,没事,他不敢动我。”
慕清寒这时也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他不动你,不代表我们都是安全的。你还是消停一会吧。”
月曜只好撇撇嘴,没再说话。
尹尚怀刚刚送走连太傅,转头就听见他们在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皱了眉头,上前就想把无忧给拉过来,“无忧,你跟舅舅走,跟他们在一起,迟早要出事。”
他手刚伸过去,尉青就拦在了他面前,“太史大人。”
尹尚怀瞪着眼望向尉青身后的慕清寒,“你什么意思?”
慕清寒一挑眉,“本王倒是要问问太史是什么意思?”
尹尚怀大声道:“本太史要带走自己的外甥女,不行吗?”
慕清寒淡然道:“本王不让你带走本王的妻子,不行吗?”
“你!要不是你三王爷,我刚才也不至于将无忧的身世都说出来!你还嫌对她的伤害该不够大吗?”
尹尚怀被慕清寒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气到了,刚才要不是慕清寒一直与慕清风呛声,也许还不至于让他把那些陈年旧事都摊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尹家的长子,尹家的家丑从他的嘴里暴露出来,尹尚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更何况,无忧就在当场,这么多人通过这种事情认识她,记住她,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怎么看也不是一件好事。
尹尚怀是真的心疼这个外甥女,他不希望无忧刚刚脱离那般贫瘠的生活,转身就又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恶意的中伤。在长辈的心里,只有小辈在自己身边,他们才最放心。
月曜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明明知道尹尚怀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还是调侃道:“哟哟,尹太史,你这是担心小无忧呢,还是更关心你们尹家的名誉?”
尹尚怀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你说什么?我是那种只会关心虚名的人吗?”
月曜噘着嘴吹了声口哨,“那可说不准哦。”
“你!”
“我相信舅舅。”
一直没有说话的无忧这时突然开口,“我相信舅舅是为我好,不管是刚才说出我的身世也好,还是现在想带走我也好,都是为了保护我。”
尹尚怀起初还愣了愣,而后不知不觉地挺起腰板,得意地望着月曜,“听见没?还是我外甥女了解我。”
月曜瞥了眼尹尚怀,没有说话。
尹尚怀觉得他这是认输了,心中顿时感到一阵舒畅的快意,他“哈哈”一笑,对无忧道:“那还等什么?无忧,跟舅舅走吧。”
尉青本还要拦着他,只是慕清寒在他身后说了一声:“让开。”他虽奇怪,但也只好退到一旁。
尹尚怀见慕清寒也服输了,心里更高兴了,恨不得要哼首小曲庆祝一下了。
可无忧却对他笑着摇了摇头,说:“舅舅,我不能跟你走。”
尹尚怀正高兴着,忽然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笑意凝在脸上,“为什么?”
无忧想了想,她总不能说她舍不得离开慕清寒吧?这么多人在,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反问道:“那舅舅为什么要带我走?”
尹尚怀正色道:“今日舅舅在众人面前讲出了你的身世,在场的这些人跟某些人一样,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说着,横了一眼一边吊儿郎当的月曜,月曜也横了他一眼,两人瞪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你若只是舅舅的外甥倒也罢了,但现在你嫁了人,偏偏你嫁的这个人又是一个树大招风的,他们不敢招惹他,但是你不一样。他们即使不对你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来,但那些闲言碎语也会像刀刃一样,一刀一刀地扎进你的心里。舅舅怕你受伤,所以你必须跟舅舅走,至少舅舅不像他那么招人厌。”
无忧看了看身边树大招风的慕清寒,觉得尹尚怀的话有些好笑,“舅舅,我跟你走,他们就不会说我了吗?”
尹尚怀神色凝重,实事求是地回答:“至少,会说的少一些。”
无忧摇了摇头,“舅舅,我娘跟我说过,嘴边长在别人脸上,旁人是管不住的。我们只能管住自己,尽量不去做那些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事情。我知道闲言碎语的威力,但是舅舅,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虽然有点笨,但是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况且,”她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慕清寒,见他也正垂眸看着她,目光灼灼。她心头一暖,回握住他的手,对尹尚怀道:“况且,他一直将我保护的很好。”
尹尚怀很不赞同,“无忧,你不知道。那些流言虽不会对你造成那些看得见的伤害,但就是那戳进心窝的刀子留下的伤口才是最难愈合的!他如何护得住你?”
月曜这时插话道:“诶诶,这我就不同意了啊,阿寒护不住小无忧,难道你就能行?”
尹尚怀显然对他很不满,想也没想就吼道:“你给我闭嘴!”
别看尹尚怀平时一副文弱的模样,但这无形之间流露出来的霸气都将月曜给唬住了,他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无忧却直视着他,目光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舅舅,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其实尹尚怀只是担心无忧受不了别人的流言蜚语,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但他不知道的是,无忧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弱不禁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无忧早就已经经历过这些事情了。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在漫天流言中长大的。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人的言论力量有多可怕。
只是从前,她娘还在。尹婉容用她柔弱的身躯和温暖的怀抱为无忧遮风挡雨,护她平安长大。
现在,她还有慕清寒,他会用坚实的臂膀和无尽的宠爱让她不用再惧风雨,他成为了她最安全的港湾,给了她最可靠的依赖。
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无忧是幸运的。
她眨了眨眼睛,暗紫的眼睛就像晶莹剔透的水晶,干净的一尘不染,“舅舅,我长大了。除非舅舅也用不堪的目光看我,不然,没有什么能再伤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