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苏阳站在阳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烟换了一根又一根，直到看见楼下那一对年轻人。
因为隔得远，韩苏阳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借着路灯，他看见女孩快步走在前头，男孩在后面紧跟着正解释着什么。女孩没有搭理男孩的意思，甚至在男孩伸手来拉住她的时候，狠狠甩开了男孩的手，还转过身推了他一把。
男孩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完全不在意地继续拉过女孩的身体，低头跟她说了些什么。女孩再次甩开男孩，但这次没有推开他，像是对着男孩说了些什么，然后继续往韩苏阳家的方向走过来。这次他们没再急匆匆赶路，路灯下的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慢慢挪到了他家楼下。
韩苏阳看到男孩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头，然后说了些什么，惹得女孩发出清脆的笑声，抬起脚朝男孩踢了过去。男孩轻松躲闪到一边，蹦跶着挥了挥手跑远了。女孩也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韩苏阳的视线。
大约过了几分钟，韩苏阳听到开门声。他掐灭了烟走进客厅，看到韩夏梦提着两盏灯笼走进来。
“回来了？”
“嗯。”
“玩得开心吗？”
“嗯，还可以。”
“灯会人多吗？”
“还好，不是很多。”
“刚在楼下看到你们，怎么，吵架了？”
“没，不算吵架，他就偶尔欠揍。”
“你揍他了？”
“揍了，还差点被讹上了。”
韩苏阳挑眉：“他竟然敢讹你？后来呢？”
“后来被我识破了，教训了他一顿。”
“不错，很好。”
韩夏梦放下手中的灯笼：“好？什么好？”
韩苏阳笑笑：“你玩得开心，你们没有吵架，你揍了他，还教训了他一顿，不好吗？”
“这样就好了吗？”
韩苏阳看出她的反常：“这还不好？那你说说看哪里不好。”
“要我说，哪里都不好！”韩夏梦直勾勾盯着他提高了声音：“韩苏阳，你为什么要让我留下来跟明元去灯会？”
韩苏阳别过头：“不是说过了嘛，吃太饱了应该多走一走消化一下。”
“那你自己呢？”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办法陪你们。”
“那你现在应该处理完了吧？”
“嗯，差不多了。”
闻言韩夏梦突然冲到阳台，拉开了玻璃拉门，不出意外地看到满地的烟头，冷着一张脸看向坐回沙发上的韩苏阳：“你的事就是这么处理的？”
韩苏阳有点恼火：“你不用管我怎么处理的，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累了，快去睡吧！”
韩夏梦站在原地没有动：“为什么？”
韩苏阳扶着额不去看她：“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明元？”
听着她带了哭腔的质问，韩苏阳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没有推不推的，你不要胡思乱想！”说着大步走到她身边，关上了拉门。
寒冷的夜风终于不再灌进来，但是室内的气氛依旧暖不过来。
“呵，而且才这么一会儿，你对他的称呼都变了，还需要我推你？”
“称呼？怎么你也……那是因为我跟他……”
韩苏阳不等她说完：“你不用解释给我听。”
“好，既然你说没有推，那你敢保证你没有要撮合我跟明元的意思？你敢说没有吗？”
见韩苏阳不说话，也不再看她，韩夏梦颤抖着声音：“你看，你不敢保证！你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对不对？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你不喜欢我，你也不想让我喜欢你，就可以把我随便硬塞给什么人了吗？韩苏阳，你太过分了！”
看着她脸上的眼泪，韩苏阳心里闷痛得难受。自从狠下心把她扔在那里的那一刻起，他满脑子都是少女留在原地时惊慌失措的表情，这让他憋闷得好痛苦！
一个人回到家以后，他更是控制不住地幻想韩夏梦跟尹明元那个愣头小子待在一起时的样子，他恨不得立刻赶回去把她带回来！为了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得不跑到阳台吹着寒风不停抽烟！这算什么？他讨厌这种感觉！就连当初那个女人离他而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烦躁不安！为什么现在会这样？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又怎么能忘记？他又怎么可以这样？
狠狠心装作没有看到少女的眼泪，韩苏阳背对着她说：“我只是觉得明元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如果你喜欢上他，那我支持你们在一起。上次我也跟你说了，你叔叔我不是那种老气横秋的家长，不会去禁止你谈恋爱，我相信你自有分寸。”
“喜欢上他？苏阳，你明知道我……”
韩苏阳立马打断她：“作为你的家人，我建议你多跟同龄人接触，这样有助于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什么是正确的选择？谁又能肯定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不被世俗伦理道德所接受的感情就是错误的不应该的，做出符合正常观念的选择就是正确的，这你明白的。”
“不，我不明白！什么狗屁伦理道德？什么正确的选择错误的选择？通通都是胡扯！感情没有错误和正确，也不应该被谁下定义，这是我自己的感情，我说了算！才不要听你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看着歇斯底里的少女，韩苏阳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面对她：“你错了。就像我说过的，你不够成熟，你甚至都还没有成年，你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这种时候我作为你的家长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引导你，避免你误入歧途，等你足够成熟了，你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说完这些，韩苏阳已经没有力气再辩驳下去。自从十岁开始参加各类辩论赛到后来在法庭上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努力说服眼前的小人儿，可他现在连自己都快说服不了了。
“引导我？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其实在你扔下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我不死心，想要亲口跟你确认！呵，分寸是吗？我有，我当然有！我会很好地跟着你的引导，绝对不再误入歧途！而且，我诚心诚意地感谢你！”
流着泪讲完，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那一对灯笼，韩夏梦觉得好讽刺，竟然还傻不拉几地买什么情侣灯笼准备送给他，她是有多愚蠢！
“哦，对了，这是刚刚明元买来送给我的情侣灯笼，多出来一盏就给你处理吧。”说完拿起那盏画有男像的灯笼回了房间。
转过头看到桌上那盏泛着橘黄色光晕的灯笼，韩苏阳心情愈加糟糕，粗暴地一把抓起灯笼，却在准备扔进垃圾桶时瞥见那道影影绰绰的古装女像时停下了动作。
端详片刻灯笼上的长发女子，他最终叹着气提着灯笼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