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如果……我说我不想娶夏国公主呢？”

她神情淡漠，声音如冰，“除了助力以外，她还是你恩人的女儿，你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吗？”

一针见血，刺得他鲜血淋漓，“姑娘，如果、如果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愿意随姑娘回千山……双儿的恩情，如果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回报，那，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尉迟风猛地睁开眼睛做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自嘲一笑，“竟是做梦了，呵！寂如雪，你折磨我一次还不够，还要折磨我第二次吗？”

尉迟风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起身在桌边坐了，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他一微微垂眸正好瞧见身旁右侧的位置，那日，她便坐在这里，听了他的话只是漠然的瞧着他，道，“林双儿会是个好妻子的，我迟早会回千山，而那个要陪我千年万载的人，不是你。”

尉迟风不禁想到那个一身红衣，妖娆绝美的男子，他总是在她身边肆意撒娇、任性妄为，甚至缠着她与她同床而眠，数百年的相伴，又岂是他短短数月可以相比的？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看着上面“姑娘亲启”四个字，毫不犹豫的抬手撕成了两半，狠狠握在掌心“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你不欠我的，我却还欠着你的恩情，日后，一切如常，我尉迟风再不会去烦你。”

“都尉大人，长平公主来了。”

尉迟风起身到床上躺下，“有请。”

林双儿，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夏双儿。夏双儿一身华衣，步履翩跹的走了进来，瞧着尉迟风柔婉一笑，暖如春风，“公子的身子可好些了？”

时光流水，稍纵即逝，腊月初八转瞬即至，尉迟风与夏双儿的婚礼轰轰烈烈的举行，十里红妆，热闹非凡，寂如雪神色平静的站在迎亲必经之路的一处阁楼上瞧着那个一身红裳，骑在高头大马的英俊男子渐行渐远直至在街头转了弯。

暗香从桌上端了一碗八宝粥递给寂如雪，“尝尝吧，今个儿也算是个小节。”

寂如雪扭头瞧了眼，接下了，那只端碗的手却是微微发颤，她敛眸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另一只手，然而，拿起汤匙的瞬间还是抖得不成样子，汤匙和碗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一片锣鼓喧天之中很快便被埋没了，然而落在暗香的耳中却似是炸雷一般刺耳。

他微笑了接过寂如雪手中的碗，细细搅拌了一番，舀了一汤匙送到她嘴边，她扯了扯唇角，张口吃下了。

尉迟风与夏双儿成亲的前一日，魏帝送去了一份贵重的贺礼并一道圣旨，自此，尉迟风由四品都尉一步升天坐到了二品副将，丁逸是一品护国大将军，在军中是仅次于丁逸的存在，寂如雪张口又吃下一口粥，静静地想：这样算来，很快他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了吧，到时候、到时候……她也该功成身退，回千山了吧。

凉风阵阵，抬眼看去，外面竟是又下起了雪，白色的雪花飘飘荡荡的打着旋子落下，一如初雪那日，她雪地上翩然一舞，踏雪无痕，她未动用半分法力却是跳的前所未有的好，练了数十年的凌波踏雪竟一日功成，恍然若梦，就似是这场人间历行一般让她觉得不真实。

寂如雪同暗香徒步回去，看着热闹过后的街上地面上纷乱的脚印她不禁有些恍恍然，这时一辆双马车迎面驶来，竟是在她身旁停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头来，竟是武山王莫无眠，她漠然的上前见礼，莫无眠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跃下来，瞧着她笑得春光灿烂，“玉公子，今日瑞雪纷纷，正是出行的好日子，公子可愿同我去城郊一游？”

寂如雪还未回应，莫无眠便一把抽出车辕上侍卫身上的剑，挥手砍断了其中一匹马固定在车辕上的绳子，而后翻身上马，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伸向寂如雪，她似是魔怔了一般，把手递过去，掌上传来的温度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你们先回去吧，从城郊回来本王自会回去。”

少年清朗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儿来，转头看去，是一亮坏了的马车，几个目瞪口呆的侍卫并马夫，以及那抹在皑皑白雪中异常显眼的红色身影，马渐行渐远，她已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四处飘扬的青丝以及烈烈翻飞的红袍，她在心中默默地道：对不起，就让我任性一次吧，过后，我还是以前那个寂如雪，那个可以千年万载一直一直生活在千山上的寂如雪。

莫无眠带着寂如雪在城郊的一片梅林前停了下来，他把马拴在树上，转过身去问她，“美吗？”

寂如雪抬眼瞧着被风吹得纷纷扬扬花瓣飞舞的梅林，心中登时轻松了不少，勾唇笑道，“美。”

莫无眠伸出手来，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衣袖往林子里走去，近看之下，梅花尽开，娇艳媚丽，鼻端能嗅到隐隐的芬芳，比那日在将军府看到的稀稀拉拉的梅花不知要美上多少倍，“这里的梅花好看，还是将军府的好看？”

“自然是这里的好看，将军府的梅花稀稀拉拉的，怎……”

话尚未说完，她便蓦地住了口，抬头惊诧的瞧着身旁温和带笑的翩翩少年郎，“你怎么知道？”

莫无眠折下一枝梅放在鼻翼下轻嗅，神情如常，似是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的身份，暗香公子的身份……其实在来魏国之前我就曾见过你的。”

他把手中的梅花递给寂如雪，对她，他不需要有什么隐瞒，“那时，我还只是个小乞丐，蜷缩在春风苑旁的街角里，正好便瞧见你……还有暗香公子。”

“神女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看到雪便觉得这世间没有越不过去的坎儿吗？”

莫无眠定定的瞧着寂如雪，神情严肃认真，“那便是因为神女，神女兼济天下、施恩苍生，即便我们不曾相遇，即便神女远在天边帮不了我什么。那次遥遥的一眼让我知道千山上的神话并不只是传说，这世间还有仁慈正义，如此……心中有寄托，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