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烟城。”
烟城？听到这两个字，匆匆赶来的慕容瑾瑜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一夜灭城。韩若枫转头看着慕容瑾瑜的侧脸。
手指间，透明的水晶翻转，在阳光下折射七彩的光芒。水易梦倚在窗边那样看着，看着。
“求你。”
“......。”
“求你杀了他们吧！”
“......”
“求你杀了他们，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请你杀了他们。”
缓缓起身，水易梦将那块水晶收入怀中......
盘旋的楼梯之下，离恨天靠在旋转台阶边静静站着。
静静坐在木桌边，慕容瑾瑜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狼狈不堪的人，那人看起来很年轻，血污下看不清那张脸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要对夜姑娘下毒？”没有波澜的问句。
“你也是她身边的人吗？”低哑的声音吃力地响起，“你要小心啊，那个女人可不是好人，是恶魔，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杀了全城的人啊......无论是老人，小孩，所有的人，都死了，都被她杀死了。”
无言。
“小心哦，呆在她身边的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死吧！说不定是被她，说不定是被恨她的人......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了起来，疯狂肆意。
轻轻的脚步声在那笑声中回响于旋转楼梯里，在那笑声之后。转头看去，慕容瑾瑜只见水易梦一脸平静地出现在那楼梯口。不知听了多少，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以先出去吗？”还未等慕容瑾瑜开口，水易梦便平静地说道。
微微一愣，慕容瑾瑜起身。
经过水易梦身边时，那外泄的薄凉的气息让慕容瑾瑜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怎么？想杀人灭口吗？”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的怯意。
视死如归......在一定程度上，很像......很像......
“小鱼儿......”
那狼狈的身子猛地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水易梦，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透明，那块透明的水晶。
“你个混蛋，混蛋，你不仅杀了他，还抢走了对他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是混蛋！”被绑住的人激烈地叫喊着，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束缚。
“屠城是交换，为了让我屠城，那个人付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四周，死一般沉寂。
“求你，杀了他们吧！在他们还没有发觉的时候......”
那男子面容憔悴，直直地躺在草地上，下半身的地方已经完全不在了，化成了散沙，一点点地在风中散去。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你的请求而让我犯下这样的罪过？”
吃力地，一点点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郑重地，男子用双手碰到了女孩面前，“求你，杀了他们吧！如果付出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也不够的话，那么也付出我的灵魂吧！这已然是我的全部，用我全部一切的拥有，换我全部一切的希望......他们都是那般善良的人们，那般的善良......若是知道了，那么......”
“你离开那座城镇多久了，你知道那座城镇变成了什么样吗？”水易梦歪头轻轻笑着，“为什么那座生养了你的城镇突然被人唤作烟城？为什么那个温柔至极的男孩会狠心与人交换屠尽全城？”
只是不可置信着，听着，看着。
“你只知道哪里的人被杀光了，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利用吧！”
一次又一次！被绑在架上的人猛地抬头看向水易梦。
“忘了吗？那座城之所以变成烟城，也是你的功劳啊！因为你，因为你那里变成了烟城，常年烟雾笼罩，从此，变成了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城镇，那里不需要再与其他地方的人交换、联络，终年那里的人不需要踏出城池一步。”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再说什么！”不安在心中不断泛大。
“那烟是福，也是祸啊！一旦踏出城池，一旦踏出城池一步，离开那烟，那人便会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地化成散粒，清醒着、恐惧着，看着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然后死去......”
“你骗我，你骗我！”
不为所动地抬眸，水易梦看着那已然有些癫狂的人，“不然你以为东方亦白会让人屠尽全城吗？会交出那象征城主的信物吗？”
僵住。
“你的天真啊！最残忍的天真......”缓缓转身，水易梦不再理会那架上之人。
步伐沿着阶梯缓缓而上，才过转角，水易梦便看到了那相对而立的人，一人一边阻去了去路。
转头看到水易梦，一眼之后，离恨天转身离开，只留他们二人。
“残忍吗？”沉默许久，水易梦先一步开口问道，“我。”
“是事实不是吗？”平静地抬眸对向那女子。
“你怎么知道那是事实。”轻笑反问。
缓缓迈步走下台阶，走向那女子，轻轻将她圈入怀里，“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轻轻叹出一口气，水易梦靠入那怀中，温暖，“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那么，就让它过去吧！”
慕容瑾瑜的声音愈发轻柔。
“你确定，她有将自己全部摊在你面前的打算吗？”
是因为，她的过去有太多别人无法理解的黑暗吗？慕容瑾瑜不由拥紧怀中的人儿。是太过害怕了吧！
......
远远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蓝修棋的唇边带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梦儿~黑色，在柱子后露出一角。
“夜蓉怎么样了？”轻叹一口气，蓝修棋悠悠地开口道。
“毒已经解了，那人说没什么大碍了。”黑色静静靠在柱子边，抬眸看着天，略带一丝茫然。
“珠儿你为什么要装疯？若是娘知道你没疯就不会......”
“不会如何？”突地反问，“是一定会吧！一定会和红启一样，被您下‘忘尘’吧！”
“珠儿你！”
“我不要忘了他，就算再如何痛苦，我也不想忘了他，不想！”
“反差很大呢！你的脸......”
单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红启轻笑，“果然，这张脸很有问题吗？”
“想解‘忘尘’吗？”突地一句。
“可以吗？”募得转头对上蓝修棋。
“白瞳应该会有办法吧！”蓝修棋托着下颚。
“我想知道。”红启坚定着，“就算真相在如何痛苦，我也还是想知道。”
停在不远处，夏子皓失神地盯着一个方向，就算再痛苦，也要知道......吗？
天际一道闪电，接着闷雷阵阵。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那双眼缓缓睁开。
“咚，咚，咚。”
敲门声回响，时轻时重。
在房间里扫视一周，水易梦微垂眼帘。
敲门声仍在耳边不断回响。
“进来。”
将披在肩头的长衣拢了拢，水易梦静静地开口道。
门被推开，夹杂着雨涌入温暖的房间内，门外那人一身湿漉漉的。
“夏公子有事？”微凉的气息让水易梦不由伸手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手握紧那锦袋，雨水顺着指尖滴落地面，夏子皓炙炙地看向水易梦，“那到底是什么？”
“你把瑾瑜支走了？”细长的棍子被执起，水易梦轻轻挑着火盆中的炭火。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变成那个样子，我想知道，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知道。”夏子皓的目光随着水易梦而动。
“是吗......”眼中的光微动，却仍是看着那渐渐旺起来的炭火。
“那么......”
“那么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声音在他的话说完之前开口道。
“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微微一顿，夏子皓问道。
“付出的代价，只有在你实现愿望的那一刻才会知道。”侧头，微笑。
沉默。
“你确定还要吗？”笑意不变，看不出一丝波澜，“又或者，在这一刻你确定值得吗？”
握紧手中的锦袋，夏子皓点头。
......
遮蔽视线的油纸伞缓缓被举高，越过双眸，立在头顶不远的地方。蓝眸静静地注视着雨中那个双目空洞的男子。
“如何？”
空洞的眼随着声音而动，男子的眼募得睁大，那双眼中映出倒影，雨幕后那白衣女子身边出现一袭烟尘般的幻影，那幻影的容颜竟是那么的熟稔。
“玲......儿......”
“这就是代价，体验的你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个人，最希望你付出的代价。”喃喃轻述。
“那个......。人？”心口处啊撕裂般的疼痛的感觉还清晰留在脑海中。
“那个明明知道你不会爱，却仍是深爱着你的人；那个明明知道是被你害死，却仍是深爱着你的人，”水易梦的声音顿了顿，仿佛融进了那雨中，“那个人，最后的愿望。”
愣愣出神。
“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做出牺牲的都是女人，而且她们都牺牲得那么心甘情愿......”水易梦的神情带上了些微的茫然，“也许，对她们而言，那便是最大的幸福吧！”
轻烟在指尖轻打了旋，飞出那伞，飞入雨中，在那雨幕里轻轻碰了碰那人的额头。最后，在那雨中彻底失去了痕迹。
“心真的痛得快要裂开了......”喃喃低语，空洞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神采，目光落在了那被开启的锦袋上，已然空空如也的锦袋之上。
沉默。
“一次就够了......”仰头，雨水落入眼中，自眼角滑落，“这一生，这种感觉一次便够了。”
“也许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合格的九五之尊吧......”恍恍间，水易梦也有些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