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瞳和玛格丽特夫人离开之后,希希利亚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摇摇晃晃地向那个轮椅走去。脚一软,跪倒在轮椅旁边,膝盖磕在不平整地板突起的那一块,很疼很疼,但是希希利亚仿佛没有感觉一样。白皙细长的漂亮手指颤抖地伸向安静的躺在轮椅上的那个盒子,盒子上面有一层细细的薄薄的灰尘。
打开一看,是一封信,一枚金黄色的戒指和一个袋子。
希希利亚展开信纸,里面是熟悉的手写花体英文。眼泪在这个时候簌簌地流了下来。
“给我亲爱的小希希,”
“也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的阿尔法爷爷已经远离你去了天国。不过这不是我生命的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所以不要为我悲伤,不要为我哭泣。”
“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那天下着雨,你一个人小小的,站在门口,不哭也不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我的外孙女。甚至让我想到了背后生出翅膀的天使。嗯,说不定你就是上天给我的天使。”
“对,一直没和你提起,我有一个很好的太太,有一个很美丽的女儿,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小的外孙女。那个时候我在德国工作。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们,她们也很想念我,就在一个周末打算来看我,给我个惊喜。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天,我还记得是一个阳光很明媚的夏天,我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等待着她们到来。可是左等右等,她们还是不来,就在我坐车去机场的路上,听见了那架飞机因为故障而发生了空难。飞机坠入了海里。”
“我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出租车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到了机场,站在人很多很多的服务台前,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个逐渐更新的遇难者名单。找到了我的妻子卡翠娜,我的女儿杰西卡和我的外孙女伊莎贝拉。”
“我很自责,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就答应她们过来的要求。应该是我回去看她们,或者我应该和她们一起去啊。可是,懦弱的我,每当濒临死亡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就会将我拉回,让我不要死。”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玛格丽特,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办了一家孤儿院。她问我,要不要将这种爱延续下去。懦弱的我终于找到会下去的理由。于是我跟她们回到了美国。就在那个地方开了‘Paradise孤儿院’。玛格丽特夫人和她先生真的是爱那些可怜的孩子,而我只是自私的想要寻找一个能够活下去的理由。”
“这样懦弱而又自私的我,直到看到你的那一天,我想到了我可怜的伊莎贝拉。你们两个都有一双单纯明亮的眼睛,笑起来都是那样的可爱。我开始真的是把你当作伊莎贝拉来疼爱。可是后来,玛格丽特夫人的先生去世了,她虽然悲伤,但是坚强。她仿佛承载了两个人的精神,加倍的爱这些孩子。这个时候的我才明白,希希利亚,你不能是伊莎贝拉的替代品。从那个时刻开始,我才真正的将你看做希希利亚。”
“很抱歉,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我很内疚,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想,这样罪恶的我,不配得到你这样的爱戴。所以,小希希,阿尔法爷爷希望你不要为这样一个灵魂丑陋的我悲伤。”
“但是最后,我还是很自私地把骨灰留给了你,因为我真的很想让你安置我罪恶的躯体。小希希,我真的很抱歉,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疼爱是出自对伊莎贝拉的缅怀。但是请相信,在后来的生活里,我很清晰的知道,你是希希利亚,是我可爱的小希希。我很爱你,你就是我的家人。”
“我这个孤寡的老头子,没有什么能够留给你的。还有一枚金戒指,是我和卡翠娜结婚的时候,我自己制作的结婚戒指,也许还能值几个钱吧。还有那件牛仔衬衫。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偷偷的拿走我这件衬衫,当成公主的礼服。虽然现在的你不需要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记得那个时候,你穿着我的牛仔衬衫,跟在我的后面,说:‘阿尔法爷爷,我像不像个公主?’”
“小希希,我将要离开人世,我不希望你担心,就嘱咐玛格丽特夫人不要告诉你,我生病的事情。希望你别怪她。”
“起码,这不是一件坏的事情,可能是卡翠娜她们在那边想我了,我要去陪她们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是,我已经听到了她们对我的呼唤。”
“我可爱的小希希,希望你能够幸福地活下去,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公主。”
“永远真诚爱你的阿尔法爷爷”
看完之后,希希利亚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打湿了信纸。晕开了墨迹,使信纸上呈现了一种悲伤的花纹。希希利亚跪坐在那里,抱着盒子,信纸和牛仔衬衫,失声痛哭了起来。
其实,希希利亚一直都知道的。她知道阿尔法爷爷把她当作伊莎贝拉的替代品。但是她不介意。她觉得,与其自己强调自己是一个独立特别的人,这样不仅会失去阿尔法爷爷的爱,也会让他很伤心。反正自己也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语气这样,还不如把自己变成伊莎贝拉,这样也能够让她有活下去的意义。她不提,不是因为怕失去,而是怕他太过想念伊莎贝拉,而自己又是打破他那种念想。结果,今天才得知,换来的,一直都是阿尔法爷爷的自责。
她也知道后来阿尔法爷爷确实是将她看作是希希利亚来疼爱。她更加感激他。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阿尔法爷爷才是真的爱她。可是这一切太过短暂。甚至她还来不及去好好感受这份爱,就让她失去了这份爱。
生活就是这样,在你觉得很幸福很幸福的时候,给了你致命的一击。
“我可爱的小希希,希望你能够幸福地活下去,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公主。”眼神凝视着信的最后一句话,有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突然觉得,阿尔法爷爷才是她的天使。给了她爱与希望。让她能够生活在一个有爱的童年。
希希利亚失声痛哭。瞳站在木门的外面听着她撕心裂肺的痛苦。心里也很痛。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只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去打扰她。
希希利亚,逐渐整理好心情。阿尔法爷爷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她撑起无力的双腿,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将信纸和牛仔衬衣放进盒子里装好。郑重地抱着盒子,紧紧地,紧紧地。缓缓的走到门口。回头望去,仿佛还能看见慈祥的阿尔法爷爷戴着老花镜,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她送给他的毯子,坐在桌子前,安静的看书。
闭上眼睛,缓缓沉淀悲伤。然后深呼吸,打开门,看到瞳站在那里,上前拥抱了一下,说:“瞳,我们走吧。”
两个人同玛格丽特夫人道别,而后踏上了回寝室的路上。途中,希希利亚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抱着盒子,一动不动的坐在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下车的时候,希希利亚对她说:“瞳,不要担心我。我会幸福的活下去,因为阿尔法爷爷不会希望看到我太过难过。所以,不要担心我。”
瞳点了点头。她知道,那个可爱的女孩子,经历了今天,一定会变得成熟。
是夜,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希希利亚抱着枕头,走过来,轻声询问道:“瞳,我能谁在你旁边么?”
瞳想昨天的希希利亚一样,将自己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让她进来。
姐妹二人,没有言语的交流,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