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道：“大胆秦素鸢, 巧舌如簧！刑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证明一切都是你所为！这是在卷宗室的火场里找到的东西, 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别说不是你的东西！”<br> <br> 秦素鸢讶了讶, 盯着那青铜腰牌看了片刻, 问道：“尚书大人是说, 那是民女的东西？”<br> <br> “这你还想抵赖？”<br> <br> 秦素鸢忙将自己腰间的备用印章解了下来，竖着拿在手里，给上座的主审官展示, “两位大人明鉴，民女的确有一枚青铜腰牌，就是民女手中的这枚。不知从火场里清理出的那枚是什么人伪造的, 看上去似乎很逼真。”<br> <br> 大理寺少卿道：“快快呈上来！”<br> <br> 于是一名小吏走来, 拿过秦素鸢的印章，递到了两位大人的面前。<br> <br> 两位大人将两枚青铜印章比对了一番, 果然近乎一模一样, 看不出有什么分别。<br> <br> 刑部尚书忙道：“大胆秦素鸢！以为多准备一枚印章, 就能骗过我等？既然是私印这样重要的东西, 必然不止一枚, 这两枚印章分明都是你的！”<br> <br>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秦素鸢道, “民女只有一枚印章，却被人蓄意伪造，丢进火场里, 嫁祸给民女。至于尚书大人说的两枚印章, 这不过是您个人的猜测。”<br> <br> “大胆！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br> <br> “尚书大人不是也有官印吗？若是哪天，冒出另一枚官印，出现在某个凶案现场，尚书大人又要如何辩解？”<br> <br> “强词夺理！”刑部尚书怒声喝道。<br> <br> 大理寺少卿瞥了刑部尚书一眼，说道：“秦素鸢所说，不无道理。此案虽有物证，但物证未必就是真的。”<br> <br>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刑部尚书吹胡子瞪眼，“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秦家上下，都有这种私印，并且每一枚私印都有备份！你的备份私印就在你奶娘手里，本官记得，查抄秦家的时候，你的奶娘逃走了。你大可以与她接触，取得你的私人印章。秦素鸢，本官说的可对？”<br> <br> 秦素鸢闻言，低头默默不语，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在她的眸底刺出，堂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胶凝。<br> <br> 沐浅烟看着秦素鸢，不说话，但眸中的担忧却溢于言表。<br> <br> 他的目光扫过刑部尚书，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山，用位高和权重，将秦素鸢这个罪臣的女儿死死的压制住，不教她翻身。<br> <br> 沐浅烟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这次刑部尚书来者不善，如果秦素鸢捱不住他们的审讯，没能翻盘，那么他就仗着自己亲王的身份，亲自教训刑部尚书。<br> <br> 他连嘉和帝都敢顶，一个小小的尚书，何必放在眼里？<br> <br> 但秦素鸢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抬头，直视刑部尚书，冷冷道：“尚书大人说得对，民女的印章的确有两枚，不仅是民女，民女的父兄也同样有两枚印章。”<br> <br> 刑部尚书的眉眼间露出得意的神色。<br> <br> 不妨秦素鸢话锋一转：“只是，这种机密的事，尚书大人是怎么知道的？”<br> <br> 刑部尚书一怔。<br> <br> “其次，民女的印章，乍一看就是块简单的名牌。如果民女不说，很难联想到这是印章。但尚书大人从一开始就十分自然的说出‘印章’二字，就像是事先便知道这些似的。”秦素鸢冷冷道，“民女怀疑，是有人不想让民女好过，才故意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尚书大人。既然如此，尚书大人何不将他请出来，让民女与他当面对质。”<br> <br> 刑部尚书心中闪过的第一道念头是：不能喊那人出来！不能让秦素鸢看到他的真面目！<br> <br> 但如果不喊他出来，刑部尚书就得自己解释清楚秦素鸢的问题，而显然，他是解释不清楚的。<br> <br> 秦家的机密被他知道了，要怎么解释？说是无意中知道的，这太牵强，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和秦家一向没什么交集；若说是自己去调查的，这才一夜的功夫，他怎么可能调查的出来？哪怕说是先前刺探好的，刺探当朝一品大将军的机密，即便大将军现在倒台，这传出去也有损刑部尚书的名声。<br> <br> 刑部尚书怨毒的瞪一眼秦素鸢，眼底已乍现出阴郁的冷光。<br> <br> 没想到这个小小女子，倒是比他预料的更能耐。<br> <br> 不过，她就是再能耐，也没关系。人证，他早就准备好了。小小秦素鸢，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敢跟他斗？<br> <br> 他便要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将她捏得不能翻身！<br> <br> 刑部尚书喝道：“你说的那个人，为刑部审案提供了线索，刑部上下都必须保护他。为了他的安全，本官不会让你见到他！”<br> <br> 秦素鸢道：“这么说，果然是有人不想让民女好过了。尚书大人也不必袒护他，那人是谁，民女心里有数。”<br> <br> 刑部尚书双眼一瞪，忙拍了下桌子，说道：“不论如何，既然你承认私印有两枚，那么，其中一枚为何会出现在火场里？必定是你放火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br> <br> “可有谁看见了？”秦素鸢幽幽问。<br> <br> 大理寺少卿也道：“如果没有目击证人，的确不能给秦素鸢定罪。另外，秦将军父子通敌叛国一案的丢失书信，是否为秦素鸢偷盗，也有待进一步调查。”<br> <br> “这个本官知道！”刑部尚书瞪了大理寺少卿一眼，唇角划开一抹冷笑，“秦素鸢，你问有谁看见是不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作案时没人看见吗？早就有证人向本官举报你了！陈德，你来说！”<br> <br> “是！”一个被点到名的小吏，从众多穿着吏士工服的人们中间，走了出来。<br> <br> 他走到秦素鸢身边，与她保持五尺的距离，跪好。<br> <br> 秦素鸢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如冷浸浸的月光。她在小吏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局促和惶恐，心里明白了什么。<br> <br> 这个小吏，这个所谓的人证，只怕是刑部尚书故意安排的。<br> <br> 但此刻，他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他是真的，她也要把他弄成假的！<br> <br> 刑部尚书嘴角噙着一抹得意，道：“陈德，把你昨晚上看到的，如实说出来！”<br> <br> “是，大人。”陈德拱了拱手，讲道：“昨晚上卑职值夜班，在刑部大院里打着灯笼巡逻，巡到卷宗室附近的院墙下时，看见一个女子匆匆跑过去，手里还拿着一张信纸！”他指了下秦素鸢，“就是她！”<br> <br> 刑部尚书道：“秦素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br> <br> “有。”秦素鸢不卑不亢，看着陈德，说道：“敢问这位陈吏士，我当时跑的快不快？”<br> <br> 陈德想了想，说：“不快，所以卑职才能看清你。”<br> <br> 秦素鸢道：“照你所言，我偷了信，放了火，不急着逃走，反倒慢悠悠的。你认为这合理吗？”<br> <br> 陈德心下一骇，忙说：“我、卑职记差了！你当时是在匆忙逃命，我看见了！”<br> <br> 秦素鸢道：“既然我是匆忙逃命，夜里漆黑，我都没看见你的灯笼，你如何看清我的样貌？更别说我握在手里的一张薄薄信纸。”她冷声道，“你在说谎。”<br> <br> “我没说谎！”陈德急的差点站起来，感受到刑部尚书正在用威逼的眼神看他，他强自镇定，说道：“秦小姐，卑职不知道你为什么没瞧见卑职的灯笼，但卑职的确瞧见你了，绝对没有看错！”<br> <br> 秦素鸢不慌不忙道：“好，你说看见的女子就是我，那便是我。我会轻功，翻墙如履平地，你们刑部的院墙拦不住我。我因父兄下落不明，心情不佳，半夜游荡到刑部大院外，并不知这是刑部，只心血来潮翻入其中，却又发现误闯官署，急忙退去。如此解释，又有何不妥？”<br> <br> 这……这话把陈德说的一愣，一时间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br> <br> 秦素鸢道：“所以，陈吏士根本什么也未曾看见。没看见我偷盗信件，没看见我在卷宗室放火，只是口口声声说看见我从面前跑过去。”她蓦然声音一扬，如冰石迸裂，清冷干脆，“这胡诌的话谁都会说！你可有看见我如何偷盗信件？又可有看见我是如何放得火？陈吏士既然要当这个人证，就拿出点真凭实据来！”<br> <br> “卑职、卑职说的怎么就不是真凭实据？”陈德心里发急，脸色都有些白，额头上更是泌出一层汗。<br> <br> 他急道：“卑职看见，你用迷香把卷宗室的人全都放倒，然后潜进去偷盗信件！偷完了就放火，自己逃之夭夭！”<br> <br>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几位大人都变了脸色。<br> <br> 秦素鸢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卷宗室里的人，都被迷香放倒了。你说看见了我作案的全过程，那你就必然不在卷宗室内。既然如此，你在卷宗室外，又是怎么看到我在室内偷盗书信的？”<br> <br> “这……”陈德急道：“卑职当时在卷宗室里，没被你的迷香迷倒！”<br> <br> “是，陈吏士警惕心强，早就看到我使用迷香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提醒与你同在卷宗室里的同僚？”<br> <br> “这……我……”陈德被问得捉襟见肘，越发失了方寸。<br> <br> 刑部尚书看在眼里，没想到本来对他有利的局面，会被秦素鸢给引导到如此不利。他就是现在想说什么，也碍于陪审的人坐在这儿，而没法说。<br> <br> 陈德这个不中用的！刑部尚书恨不得用目光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