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学法术是天门教的大忌。燕北辰确实犯了门规,即便是墨云飞念他只是好学心切,却也没有办法改变执法长老的心意,也不能堵住悠悠之口,所以只能让他接受惩罚。
原本性格内向、少言少语的燕北辰在这面壁受罚的半年里变得更加冷酷。据说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似一阵寒风吹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在天门教除了练武,别无出路。
他问他的师尊墨云飞,为何不传授他法术。这个问题他一直憋着,只是因为相信师尊有师尊的道理,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说出。但是他再也憋不住、受不了这种没有出路的日子,所以带着内心强烈的不安问出了他的问题。
墨云飞本来还不想告诉他,但是他竟然跪在墨云飞房外三天三夜,墨云飞只能哀叹一声“孽缘”。
墨云飞告诉燕北辰,之所以多年来只教习他武艺,却不曾教他丁点法术,这中间真是有莫大的苦衷。
原来墨云飞早算出燕北辰尘缘太深,要想修炼成仙要历经千难万险,若是执意修仙,可能得不偿失,倒不如做一个平凡之人来得自在。
燕北辰还想知道他修仙之路到底有哪些波折,但是墨云飞也算不出更多。
墨云飞希望燕北辰能够放弃修仙,安心做好一个普通人。但是燕北辰却怎么也不肯放弃,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修仙之路要经历多少艰险,他也决不放弃。只是他在天门教不能擅自修习法术,所以心中郁闷,不知该如何是好。
墨云飞见他如此执着,劝说也没用,又见他在天门山上异常孤独,每日如木头人一般,心中实在不忍。最终,墨云飞同意让燕北辰下山游历,在江湖中历练,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看穿世情,不再执着于修仙。当然,下山之时,还叮嘱他莫近女色,希望能在无形之中化解孽缘。
大约他听说了百花镇的事,所以游历至此,方和我、阿饼相遇。
听了阿饼讲完燕北辰的身世经历,我终于理解燕北辰当初为何对我冷淡,也明白他常常对我阴阳怪气的原因。可是我不会像他那帮师兄弟那样对他,也不会是坏女人给他带来孽缘。我不禁唏嘘:“原来这个冷脸石头人竟然过得如此可怜,难怪他性格孤僻,我要是经历他这些,别说孤僻了,我入魔的心都有,把他那帮讨厌的师兄弟都给好好收拾收拾。”
阿饼撇撇嘴:“为了几个腌臜货就让自己入魔,你这也太没有志气了,连燕北辰都不如。”
我也不在意:“我本来就不如他,我这十八年都是被散养着长大的,虽然家里人管得不多,但是却都对我很好,还有人天天陪着我、迁就我,别提多好了。怎么当初就没觉得这么稀罕呢?知道燕北辰的身世,我倒真是想念我二姐和阿武,连带九尾狐家的姐妹也一起想念了。”
阿饼:“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觉得哪里都挺好,只要不是一直呆在一个地方。”
我看着阿饼,好奇之心再也不能忍耐:“你为什么知道燕北辰的过去?”
阿饼还是那句话:“我说过我是天下事都知晓的。”
我:“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就知道燕北辰这个人。”
阿饼:“这有什么稀奇的,燕北辰的事,四大名门正教好多人都知道。倒不是因为他是墨云飞的弟子,主要是他从小脾气就怪,性格孤僻,得罪了不少天门教中的权贵子弟。这些子弟大都交游广阔,燕北辰那点破事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小字辈的弟子都知道了。”
我锲而不舍:“你又是听谁说的?”
阿饼:“我……自有我的途径。”
我鼓着眼睛瞪着阿饼:“你就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吧?别再拿什么江湖散人、浪子之类的来糊弄我了。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也要知道你的才算公平。”
阿饼狡黠的一笑:“你猜?”
我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头:“猜你个大头鬼!姐姐我懒得跟你啰嗦,你再不老实交代,我用法术送你到五百里外去,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阿饼笑道:“那敢情好!我走远点看你们怎么解决百花镇上的妖怪。再说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天不应有阿饼。有我阿饼在,还叫天地干什么!”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越发嘚瑟了。
我不服气,露出凶相:“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灵狐本相呢?哼哼,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怎么也该好好看看我的真身吧。”我狞笑了一下,阿饼夸张的表示很害怕,却也什么都不说。
我有些泄气:“你不是说当我是朋友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又怎么做我的朋友?”
阿饼点点头:“你这还说得有道理,好吧,我就告诉你。”他伸手表示要茶喝,我赶紧奉上茶水,他这才慢悠悠的说出身世来。
原来他竟是蜀山的弟子,因为自小能识善记,很受蜀山派上层的重视。
“但是我这个人好吃懒做,武功法术一样没学精,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没有一处入流的。这样下来没几年,蜀山派的人都要记不得有我这个人了。不过我和燕北辰不一样,那个家伙什么事都太较真,我还乐得别人忘记我。这样多清净,谁没事去参加什么比剑大赛,真是傻啦吧唧的。没过几年,我摸清了门路,日子过得更加自在,买通了厨房,想吃什么有什么,又买通了平日里管我的师兄,睡到三竿也没有关系。总之是逍遥快活。”
“最好玩的还是可以进蜀山的藏经阁看书。那里的书可多了,本来我以为几辈子都看不完,谁知一日日这样过来,我竟然把藏经阁中的书都看了个遍,所以就成了无所不知之人。
“蜀山除了书多,还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情报多。蜀山的情报网是你难以想象的可怕。昨天晚上皇上后宫的嫔妃吃了什么,蜀山第二天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我就是喜欢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反正书已经看完,我便潜进‘挪影殿’——蜀山专门汇总情报消息的地方,把每天的情报都看个遍。这还不止,我还把往年存的卷宗都翻来看,所以江湖中的过去现在我都知道,至于未来也能预料个一二。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第一时间赶到百花镇,就是因为我截获了蜀山的情报。燕北辰赶到的时候都晚了好多天。
“我觉得我本事也练得差不多了,人也越发长得倜傥风流,蜀山的饭菜花样早就让我嘴里淡出鸟来,所以我便偷偷下了山,开始四处游荡,到处找乐子。”
蜀山会有他这样的浪荡子?蜀山是修仙门派之祖,虽然近千年修仙人才凋零,被天门教抢了风头,但其门规比天门教还严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竟然把蜀山说成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不信:“你说你是蜀山派的我就信?我还说我是蜀山派的呢。”
阿饼不以为然:“别说是你了,连我自己都不信。”
这话倒让我意外。
阿饼:“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离开蜀山都没有一丁点情报找过我,原来是他们早就觉得我是个好吃懒做的累赘,早晚会丢蜀山的脸,自己能够走是最好不过了。我那帮没良心的师兄弟们巴不得我不在,这样他们就可以少输些银子,省得为了还我的账,还背着家里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
啧啧,有这人还真是师门不幸,可以想象有他在,蜀山必定是鸡犬不宁。
阿饼:“我也乐见其成,干脆忘了我的蜀山弟子身份,当一个江湖中的散人,多好。我本来就不喜欢蜀山长老们的臭脸面,一个个像是用鼻孔看人。我觉得他们的心思也很阴险,跟表面上的道貌岸然偏差很大。你想想,你一个大门派、修仙的祖宗门,不去好好钻研法术,尽搞些收集情报的勾当,这都是安的什么心!连那些无名小派都不如。”他越说越是皱眉,脸上露出恶心的样子,好像跟蜀山派有仇似的,哪里还像是个蜀山弟子。
我既觉得惊讶,也觉得好笑。阿饼这个人真是有意思。
但是我还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口说无凭。我还可以说我是王母娘娘,你信吗?”
阿饼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哎呦喂,你别没事把自己跟那个老太婆比。干嘛作践自己!本来我还不想给你看,既然你连王母娘娘那老娘们儿都搬出来了,我还不赶紧解救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上面精雕细绘了一个“蜀”字,样子很有些古意,不像是假的。我这才相信了,苦笑道:“我一只狐妖,一不小心和两个名门正教的弟子一起捉妖,这个故事说出来就好笑。”
阿饼夸张的说:“诶诶诶,可千万不要把我和那些伪君子扯上关系啊,我是蜀山派的逃兵,虽然蜀山派不过问此事,你也不要声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