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中了鹤顶红的剧毒，竟然没有死还很快恢复如初，燕北辰能够在两个时辰里去除妖毒还打通任督二脉，都是因为你有特殊的身份。”

　　燕北辰此时异常警觉：“什么身份？”

　　阿饼看了他一眼，很郑重的对我说：“曾儒一直监视我们，这些特殊之处应该已经让红雨起疑。而且入魔之妖异常警觉，我能够最初就察觉到你的不同之处，红雨也未尝不可。如果我的推论是真的，今晚她很可能是要对你下手。”

　　燕北辰：“难道那个妖魔把她也算作四十九人中的一个？”他的语气中有些微的紧张和不耐烦。

　　阿饼又看了看我：“燕大哥也不是外人，现在已经这样，没有必要再瞒他。”他也不等我同意，看向燕北辰，一字一句的说：“其实茗娘是只灵狐。”

　　先不说燕北辰了，我听着都犹如当头一棒，没想到自己在人间竟然这么介意灵狐这个身份。

　　燕北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是一只狐妖？”他的语气有太多的不认可，气息明显加重。我的心也跟着沉重。

　　我早知道燕北辰知道我是一只妖怪会气得半死，不过人家曾鸿知道荼蘼是花妖的时候不是跟没事人一样。可见燕北辰那厮白练了那么多年的武功，连个文弱书生的见识都不如。

　　一想到此，无名火起。我当即站到他面前挺胸说道：“没错，我就是一只狐妖，对不起，吓到你了！”

　　燕北辰还是难以相信的样子：“可是你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

　　阿饼：“这就是她和别的妖怪不一样的地方，她是带有仙体的灵狐，说她是半个神仙也不为过。如果她被红雨据为己有，那么红雨不但会功力大增，更会为祸人间——茗娘对于那些妖魔而言就像仙丹之于凡人。”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看我一眼。

　　阿饼果然聪明，早就知道我带有仙体。也对，狐狸的味道最是浓烈，我一点狐妖的味道都没有，疗伤能力又那么强，他自然会做此推测。

　　我赶紧补充说，自己本质上已经算是狐仙，但是因为法力修为不够，历练不足。所以还要按照灵狐家族的传统下山游历修炼，希望早日正式成仙。我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大一通，燕北辰似乎都没听进去，只是直直的瞪着我。

　　我的心沉到了海底，耳边都是嗡嗡声，真恨不得把燕北辰一脚踹飞。我最终没有踢下那一脚，因为他已经先于我转身离开，气得我真想给自己一脚。

　　月圆之夜，月亮如约而到，好大的一张银盘，甚是漂亮随和。却是无星，这让月亮多少显得有些寂寥。这本应该是安静祥和的夜晚，可是谁能想到月光下即将发生一场浩劫。

　　阿饼和黄师爷商量好应敌之策。先让官府的人通知各家有女儿的人家夜晚小心谨慎，又带去了阿饼特意绘制的灵符。据阿饼说，这是太上老君秘传的灵符，很多道家门派都已失传，他也是在蜀山派一位先人道长的札记中看到过，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有了这些灵符，能够将那些少女的气息隐藏至少两个时辰。他们三更开始用，到了五更天已经发亮，希望能够躲过红雨的追击。

　　另一边，阿饼根据槐树精前面十几次的下手习惯，算到黄师爷家今夜被袭的可能极大，于是让黄师爷带着家眷找隐秘的地方藏着去了，也算是还黄师爷一个人情。荼蘼和我们会和，一起坐镇黄师爷的家宅，本来阿饼还想用符咒把我的气息也隐藏起来，可是那个符咒只对凡人有用，用在我身上就是暴殄天物。于是只能作罢。

　　眼看最后一击就在眼前，大家待在黄府后花园，竟然都没有什么话可说，特别是燕北辰。

　　我已经把曾家灭门和百花田被焚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荼蘼，得知曾鸿以为她被曾儒害死后，宁肯被火烧死殉情也不和红雨那贱人私奔，不禁泣哭出声：“曾郎真是个痴人，他怎么可以听那贱人说我死了就信以为真。即便是我死了，我也希望他好好活着。他无论如何不应该轻生。即便是他和红雨私奔了，我也宁愿他活着。没想到这三年来，是我错怪了他，真正背弃我们感情的人是我，我没有相信他……”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甚是难受，真想回到三年前阻止这一场灾难。说来也奇怪，这世间的妖魔鬼怪法力高强的多不胜数，可是竟然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到过去，去挽回，去补救，所以才有了多情自古空余恨的喟叹吧！

　　此时荼蘼正在月光下静心打坐，她今日必定是要和红雨做生死之搏，为曾鸿报仇。她在月光下美极，身上的香味越发馥郁。她是一只多么美丽多么善良的妖怪，她的至情至性就是仙界那些仙女也比不了。

　　我不禁想，荼蘼心中必定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带曾鸿离开，没有信任他们的感情，大约最后悔的便是没有珍惜当年的每时每刻。我若是荼蘼，我应该珍惜，而不是留着残生只能报仇解恨。

　　燕北辰一直在磨剑，他没事就磨剑，其实今夜他大可不必再磨，和妖怪打架不是靠武功和剑就能齐活儿的。不过我懒得去管他，现在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看来他是再也不想和我多说一句话了。更有可能的是，等解决掉红雨后，估计下一个他想解决的人就是我吧。到时候趁我不注意，就在我身上刺一个透明窟窿。这样，他辛苦磨的剑就算派上了用场。

　　一想到这个，我就浑身带气，简直是想抱着柱子撞个昏天黑地。为什么我是只狐妖呢？为什么不省去修炼这些劳什子让我直接当狐仙呢？或许只要我是“仙”，我就可以不用遭受燕北辰的冷遇和白眼。

　　还是阿饼最好，买了好多好吃的，分散我的愁绪。我尽量跟着他的笑话也说说笑笑的，不让别人察觉我的心事，唯有这样才算对得起这般月色，这大战的前夕。

　　阿饼给我添上茶：“尝尝今年的碧螺春，整个百花镇也就这一壶，你真是好口福！”

　　我端起来一尝，甚是满意。想起不久前生辰之时阿武送我的碧螺春也该有这么好喝的，就怪施施捣蛋，害我喝了好大一口黄连水。此时，竟然真的好想阿武。心中这样想，顺口就说了出来：“如果阿武在就好了。”

　　阿饼：“是不是害怕了？”他的语气倒没有什么看不起，还带着几分关怀之情，颇有兄长的关心。

　　说实话，我倒谈不上害怕，大约是长这么大也没遇上什么坏蛋对我来真格的，这大约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其实，我此时心里面最大的两件事，一是想阿武，二是不想燕北辰讨厌我，把我当妖怪收了。仅此而已！至于那只槐树精，听天由命吧。

　　我没有回答阿饼的话，而是指着燕北辰那块磨刀石：“阿饼，你说那块磨刀石得有多重啊，燕北辰怎么把它当宝贝一样随身带着。”

　　阿饼：“给你喝的是茶，又不是酒，你怎么就开始发酒疯了！别去惹他，到时候妖怪没抓到你，倒是他把你杀了可就笑死人了。”

　　我有些破罐破摔，向着燕北辰叫道：“喂，你要宰我用不着磨刀。”这明显有些挑衅。

　　燕北辰瞪了我一眼，不再磨刀，却又开始小心仔细的擦刀。

　　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其实就是想激他过来和我斗斗嘴，最好能够坐下来，一起喝杯茶，讲讲过去将来什么的。可是这个石头人根本就不领会我的一番曲折情意，真是鸡同鸭讲。

　　二更左右，阿饼开始施展指引之法，将我们的气息扩散传出。这就是今晚阿饼的计策，与其出去和妖魔缠抖，不如保存实力，以逸待劳，然后来个瓮中捉鳖。他已经在黄师爷家布好结界，又布置了好些稀奇古怪的阵法。据他说都是些灵力要求不高，但临阵对敌非常有效的。

　　看到他如此这般用心，我心里有些感动。其实他这个朋友挺好的，虽然老没正经，但关键时候最正经的就是他。

　　阿饼开始忙起来，我不能打扰他。此时荼蘼打坐完毕，脸上光华流动，香气四散开来，美艳不可方物。我坐过去挨着她，想多闻闻她身上的香味。

　　“荼靡姐姐，你真美！”我由衷的称赞。

　　荼蘼细细的打量我：“茗娘，你才是个美人胚子，真是羡慕你！”

　　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痴长你几岁，很是想跟你说几句体己话。”其实她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嗯，你说。”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我这人一向有点迟钝，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傻瓜一样的看着她。她是要让我好好珍惜跟她相识的日子吗？她难道真的打算以死相搏？

　　我的脑子还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荼蘼给我使了个眼色，看向燕北辰，我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