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是如此的漫长,许敏疲倦的趴在画架旁边,口水在地面汇聚成一条粘稠的小溪。那上面泛着清亮的光彩,正表示着黎明的到来。
天地间是一片深蓝的氛围,有一些居民站在自家的高台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他们深色迷离,身着便衣,有的甚至还裸露着上身,他们的肌肤呈现浅铜色,是岛屿居民所特有的皮肤颜色。
当许敏在梦中,梦到他从高处跌落的时候,无边际的大海上,天空渐渐泛起了她第一丝羞涩的绯红。
一些老人神色肃穆地哼唱着关乎这个岛屿神秘的歌谣,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诡异传闻,即使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却也让人感到有一种古老的伟大,使人们产生连他们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敬畏之情。
岛风如此轻柔,奈何许敏却并不觉得安稳,他突然翻了个身,躺在地上,额头挤出了几条深厚的沟壑,汗液流进里面又溢了出来,固执地粘附在眉毛上面,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他的嘴巴半张着,仿佛一个哑巴要急用表达自己的惊悚,在他的梦中,他从高处跌落,他竭力的喊叫,却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似乎嗓子被人扯了下去用力的践踏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但是他明显感到了恐惧,无论是梦境还是活生生的肉体,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颤栗,没有人可以救起他极速下坠的身体,他的肾上腺激素疯狂的飙升,视线变得模糊,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诡异的深灰色,在经历了几秒钟的煎熬后,他完成了悲惨的下坠。
——他脆弱而生长着长发的头颅率先着落,一阵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中,白色脑浆四溅开来,那白色是那个世界唯一的鲜艳,宛如一坨新鲜的鸟屎,而后他的身体迅速炸开,绽放出一片红色的血肉之花。
许敏的身体猛地抽出了一下,双腿以极限的速度完成了伸缩,他的意识开始有了清新的兆头,但他的身体依旧是如彻夜熏醉的麻木,恍惚中他动弹不得,仿佛只剩下了勉强转动的眼珠。他的汗水在那一刻完成了极致的流动,汇聚在他布满了胡渣的下巴,摇摇欲坠中亮起晶莹剔透的破晓。
他勉强着让脑袋往上起,一阵风把铁门吹开,他看到了往常的棕榈树,以及一望无际的大海,他明白,自己做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噩梦。“情节如此俗套。”他脑子里直白的闪出这句话,但他的嘴唇和心脏却不寒而栗颤动着。他坐起身子,感到异常的疲倦,下巴的汗液在空中划出一个凄美的弧线,落宿在他同样潮湿的衬衣上。
“汪汪……”
许敏惊奇的扭过头,看到角落奄奄一息的三公,风把铁门吹得更加敞开,三公的眼睛在阴暗的角落闪闪发光,但那光透露着胆怯和疑惑,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
他晃着身子,打开屋里的灯,三公呜呜的叫了一声,他在一片白光中看到毛发杂乱的三公呼呼地吐着粗气,他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他朝着三公跑去,却突然踉跄的跌了一脚,这时他看到了脚下粘着白色毛发的的棍子,他大叫了一声,呆住了。
云彩逐渐趋于更为浓厚的血色,海面上的红光飘摇着,几只海鸥匆匆的飞过,人们陆续出现在街上,互相打着招呼,太阳已经露出半个脑袋,紧靠海面的那一片仍是鲜红,环绕四周的却已是的浅淡的乳白色,礁石和沙粒清楚的意识到,白昼已然降临。
林雨早早的起了床,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出了家门,母亲扶着门在她身后喊道:还没吃饭呢!
她回头朝着母亲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太想吃早饭的意愿。但母亲匆匆的跑进厨房,随即端着热粥向她走去,“来,小雨,喝点粥。”她把勺子放嘴边轻轻地吹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至她嘴里。
不一会儿她就喝完了,“你要干嘛?这么着急?”母亲疑惑的看着她的脸。
“学校过段时间有个舞会,我得找一个舞伴,可惜他并不会跳舞,所以我得去教教他。”林雨的嘴里搅动着最后一口粥,说出的话有点含糊不清,嘴巴里不时地冒出白色的热气。
“恩,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孩子吧?”母亲笑起来。
“诶,反正能跳舞不就好了”她的脸红了起来,低着头的扭扭捏捏说道。
“好了好了,你去吧。”
“我走了,妈。”
“恩,中午妈妈没办法回家了,这两天工作忙,家里冰箱有水果沙拉,厨房里有保温着的米饭。”
“好的,我知道了。”
许敏抱着三公,眼里噙着泪水,他哭了很久,却并没有意识到。他觉得这个时候只有这样做了,三公在他的怀里抽搐着身子,硕大的舌头触碰着许敏的肌肤。
一个没有人跪着的地方,佛龛孤独的立在那里,那是一个荒芜的地方,杂草丛生,已经连续多年未曾有人来过,但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灰尘,因为林雨的妈妈最近经常路过那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也开始迷信了起来,但是她身体里有一种力量驱使着她,让她屡次跪拜于那具佛龛之前,她虔诚的祈祷,磕头,久而久之,还顺便打扫了那里,甚至在它的前面放置了一些水果,而且几乎三天就换一次,很是殷勤。
那天她照常路过那里,她跪下去,磕头,发出沉闷的响声来,湿润的草丛里蹦出一只昆虫,飞在她的背上,她嘴里念念有词,依旧是诚恳的祈祷着。不一会儿,她站了起来,那只昆虫滑落下去,重新掉进了泛着露珠的杂草堆里。
阳光斑驳的照在许敏憔悴的脸上,他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泪痕风干了许久。
“许敏,你在吗?”林雨站在虚掩着门口,浅光里她白皙的肌肤显得吹弹可破,晶莹如雪。
许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三公看了一眼许敏,呜呜的叫两声,随即把头伏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