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天下之事,变化莫测者极多,发生在王品奇王员外身上的事,也不例外,也又偏偏的就是那么巧,这也是有句话道是无巧不成书吗,还有句话也直接了当的道破了天机,即:“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而这两句话也就应在了王品奇王员外的身上了。那王品奇王员外,自从一日连嫁了三个女儿后,在三年内不让三个女儿进门,按照他的想法,他一来怕三女儿女丑因周家贫穷受不了苦日子,会回来诉苦哭软他老伴的心,光偷着给她钱,会影响他让三女儿切身感受穷而遭罪的效果。二来他怕女丑被穷日子贫急了,会回来暗中取银子取物,那是更会影响他心中所期望的效果。因此他就这样独出心载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和规定。
他的决定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再也没有别的意思,而在他们的三个女儿看来,那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这也就是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听者就会用心去听,这样的规定,在三个女儿看来,都意味着什么?他们的想法和包含的方面自然也就多了,这就无疑给她们在心里砌了一道志气墙。
在生活当中,有时候人往往就是会这样,明明志气墙很容易跨越,但劲上来却就是不去跨越。王员外的三个女儿,在这方面也不例外。而在这难以跨越而又很容易跨越的三年中,有王员外一手执导出来的这幕闹剧,却又从根本上先在王员外的身上发生了变化,这些变化乍看起来,又未免让人感到太带有戏剧性了,又象是在做作,但又如果仔细静下心来一想,这又并不是在做作,也并不是太偶然,这些变化让你看到了后面的全故事后,就并不感到奇怪了,而是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了。这就是有些事情的变化,不管你感到偶不偶然,也不管你感到愿不愿意让它变化,它都要变化,这就是所谓有些变化总是在人的意料之外,就是指这种变化而言。而眼下发生在王员外身上的变化,那也就更是情有独钟,实在是事出又因事在必然了。况且历朝历代又有多少无巧不成书的故事发生,又有多少无戏剧性不成戏的事,所以这一切的变化也就在所当然奇而不怪了。
现在咱就先说说发生在王员外身上的事吧,说说王员外在这三年当中的变化吧。在这三年里,王员外先被严嵩的干儿子因圈地戏剧性的占去了所有的土地,又用了许多银子和严嵩的干儿子打官司没打赢,使家里的钱财在那场官司中,卷去了不少。这三年快要到头了,他见三个女儿还都不回来,就连他认为应该回来求他的三女女丑也没回来,大女二女因为婆家富他也没挂在心上,不回来就不回来也并不感到奇怪,而这三女女丑呢?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求他,他就不免感到奇怪和不对劲了,在这么长时间里,周家的日子是那么的穷,着他是知道的,三女她是怎么过来的,苦又是怎么受的,为什么能抗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他心里就不能不感到奇怪了。他正心里纳闷不住的时候,想去看看三女女丑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么长的苦日子看看她是怎么过来的,就在他做好了准备,决定明天要动身去看看三女的时候,他的家宅却在半夜突然戏剧性的起了一把大火,把整个宅院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却又在夜火中钱财被贼人抢劫一空,使王员外一夜之间有富人变成了穷人。下面,就是王员外遭大火和贼劫后,第二天早上的景象,和他夫妇俩往后又遭受的戏剧性的遭遇。
早晨,天方亮,王家宅院被火焚后化为灰烬冒着青烟的一片残状,
王员外夫妇,立宅院旁,眼望残宅青烟,面色焦悴而痛苦不堪。王员外一声含悲而惨十分痛苦的长叹:“唉——!天——哪!”然后又悲道:“本想今日去把三女看,不曾想,天怎么就不随人愿,昨夜三更忽起一把火,把家园焚尽化烟灰,一片宅院成无有,王员外我眼望残相心伤悲,更没想到,半夜混乱逃命中,雪上加霜钱财又被贼劫空。老夫我,一夜由富变成贫,睁着双眼再与穷人无两样,满眼含泪疼肠断。人若有贫变成富,这个滋味还好受,要是有富变成贫,这个罪来没法遭,看看那里都别扭。况且是,如今已身无分文无家归,这个滋味更不好受。有些家奴乘火混乱把命逃,还有的难舍难离不愿走,宁愿受贫跟随我,可我如今自难顾,难舍难分也要分,多少年来主仆情,今朝遣散实在心难忍,又没有多少钱给他们,只有一点盘费和一点零钱,也算老夫如今力所能及的一点心。如今是,眼见他们含泪心酸的离去我怎么办?我想想这三年来的风和雨,真想一死了一生,可眼前还有含泪的老伴在指望我。让我要死的心又不能死,若我今日死了又怎是王品奇?想起来,这三年中,我先被严嵩的干儿子把地占了去,我与他打官司他官府一走仗着干老子势力强,我有冤难申只好去把身为女婿的霸狼找,那张霸狼,他说是如今赵帅抗倭失了宠,已不如严阁老的干儿子受宠,说话也不顶用,言外之意也无法管,我眼睁睁的田地就被这样强行一亩地只给一两银子就强行占了去,现在我又身落得个家破让我何处去?我思想起来女儿出嫁未三年,没看到女儿意转自己先落得这般惨,让我怎么去把她们找?见了她们怎么把口开?可思来想去如今又没有别路走,不去找来还是难,要是去找就更难,那大女儿,她虽然嫁进富豪贵人家,可她公公单世富,为人生性吝怪多不贤,生贵的亲姐姐因夫赌钱输穷后,他都不让进门厅,无奈恼的她姐姐上吊自尽轻了生。如今是,我落难至此怎能指望去投大女进单门?那二女,虽说家中官宦也实在富,可张员外为人气昂性太狠,用人之际还会笑,要不用人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如今他已为儿子把我的丰色娶到手,已不用人他那还能把我放心上。若是我,身不落难还好说,他若听到我落了难,不但不管还会反唇相讥雪加霜。平日里,因打官司我找霸狼为不看他那熊模样,都千里迢迢去江浙,如今我身落至此怎能到他门上自找辱?这三女儿,那周母虽然老实双眼又失明,也正需要人多去照应,周母又为人心好性又善,那周勤生,为人忠诚也能把人敬,母子二人又明理,我若来到他门上,他母子一定也能笑脸把我迎。可就是,想当初,我与三女把气赌,福气到底跟谁沾?如今我自己又先身落这般又是跟谁沾?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三女?见了面怎样开口去相依?况且是,那周家的日子又实在太贫,又怎能养活这么多人?去后的苦日子我和老伴怎能熬下来?再说是,三女过门我一文钱不让带,三年我又不准她进家门,我也不曾去一次,如今我还去做什么?思来想去心里实在难,老伴愁的悲苦我断肠,心如刀绞进退还两难,心乱如麻就似巨浪翻。罢罢罢,人要落难难顾全,到得今日我还要何体面?不如拉起老伴去把丰色找,丰色她,为人性强从来不会把公婆惧,况且女婿霸狼又为参将,张员外再狠再凶不看僧面也不会不把佛面看,再说是,张员外必定年高虎老已无威,量他也不敢把老夫怎么样,他眼见我去吃白食,曾然心里有气那也只好自己干忍着。想起这些我拉起老伴往前走,咱们双双快去把丰色投。”
张氏闻听止住哭,长叹一声道:“唉——,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丰色那孩子,咱们女婿又为参将,她又性情刚强,必定能骑住公婆容下咱两前去。”
王员外闻听,回头怜怜而不舍地,两眼再最后瞅瞅残宅道:“眼望家园欲离而心碎,悲悲切切难离也要离,指望张家村上去把二女投,两行眼泪不由脸上流,步似千斤不愿去也要去张家村。”
王员外的老伴张氏见王员外放悲声,也悲道:“随同丈夫要去张家村,俺心头实在也不是个好滋味,回头洒泪看最后一眼心似碎,事到如今只好不是路也要当路走。”
王员外又道:“思想当初在这里的豪华景,我眼泪成渠心如刀绞,迈步再回头再把家看,眼见向前山连山遥遥无有际。虽然是,到那张家村只有三十里,可我心头就似相隔万重水和千重山。虽然是,山路婉转景色好,绿树绕路鸟语花香莺歌燕舞,可我心里更悲心更碎。迈着脚步往前走,一步更比一步难,一步更比一步泪更落,可又为什么转过一山又一山?就如脚步如今长了翅,变得又奇又太快,不想转也又转过另一个山角。”
转过山角,再向前是一段二三里再不转弯的山路,离王员外夫妇若有一里的地方,见一个年轻妇人坐于路上嚎哭。那妇人穿红挂绿,墨发间首饰闪亮,象是个贵门少妇。
王员外见了不由道:“忽听前方随风阵阵刮来涕哭声,我眼含泪水往前望,模模糊糊难看清,隐隐约约好象那妇人坐道上。只见得,那妇人红衣绿裙穿得新,首饰闪亮耀泪眼,想必是谁家的贵妇人,却又为何在这山野路上自己哭得死去活来?我眼见此景心内不由也伤悲,俺道落泪人偏又遇上了伤心人,俺自己难过偏又让别人在俺眼前难过,老天这是按的什么心?思想起来想当初,丰色口口声声说福是跟俺沾,如今俺却一身贫穷要去把她依,她若一口扔出当初你让说福气跟你沾,你如今怎么反要来把我依,让我老脸往那搁?张开大嘴来说什么?二女丰色可是个口快心直人,没准她见面就能给你说出来。思来想去我羞又恼,眼望老伴悲中休悲咱们再自相安慰,人在世上没有受不过去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老夫妇二人说着,再往前走,却忽然见前面妇人止住哭,站起来。张氏道:“老头子,我怎么看这妇人象咱女儿丰色。”王员外道:“净胡说,丰色为将军夫人又怎会一个人在此涕哭?”
说话间,就见那少妇到路边树跟前,解下腰绫,拣一小石系于腰绫上,扔小石将腰绫搭于树叉上,系一绫口,再搬一石垫起脚,仰天道:“天——哪,爹娘啊,女儿今日去了,女儿没有脸回去再见你们,可女儿死了也是个屈死的鬼啊。”说完,将头伸于绫口,两腿一蹬垫脚支高而立起来的扁石,石一倒两脚离地上吊了。
王员外一见大感意外急道:“忽见前方妇人上了吊,不由我连惊带吓心内吐吐乱跳达,王员外我,身落到这般光景,若非有老伴坠着我也早有寻死心,正好向前同那妇人一起死。相比是,这妇人也有遭难处,悲屈无度过不去才要自尽。眼下不由我再想,俺道落难人快去救有难人。我忙加快脚步往前跑,回头再叫老伴咱快跑,你看那妇人上了吊,咱俩不去救她谁救她?”
张氏也快跑道:“叫声丈夫你自己赶快跑,向前快跑别犹豫,你是男子跑得比我快,约是犹豫迟疑女子命就罢了休,人道是,见人不救少活三秋,眼下又是秋,那女子看起来又是多么喜人可怜人。”
王员外夫妇边叫边说往前跑,王员外在前妻在后,大步流星往前赶,两步并成一步跑,一前一后眨眼就到女子上吊的身前。
王员外上气不接下气分外慌乱,向前两手把女子急忙向上抱,口里大叫后面跑上来的老伴:“夫人,快,快上来帮我把她救下来,倘若她有难无家可归咱就认她权当又多了个女儿。”
张氏急步也快跑上来,一听王员外说女儿,仔细一看,忽然失声痛哭又悲鸣,
不知张氏因何要悲鸣。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