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策,关于爱情,关于绝望,关于战争。
公元前694年,齐国宫廷大乱,公子纠和公子小白怕祸及到自己,纷纷带着自己的随从奔逃出宫,公子纠带着管仲奔鲁,而公子小白则带着师傅鲍叔牙奔莒。故事便从小白笨莒的第二年开始。
那一年夏天,木槿花开得尤为热闹,他所住的驿馆后院中一丛一丛的木槿,白色的,紫色的,每一朵花都染上了暮色,显得雾腾腾的,像梦一般,姜小白觉得木槿就是像梦一般的花。
他随手摘了一朵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背后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鲍叔的声音,“公子,莒王派了侍者来要邀你入宫。”
姜小白嘲弄的笑着,“他终于想起我了吗?我来莒国可是有一年之久了呀!”
鲍叔汗涔涔的不知道怎样回答,只听他又道:“是呀,我本来也就是个亡命的公子,奢望谁将我当回事呢?是吧老师?”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鲍叔愣了愣,拱手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公子总有一天会成就一番大事的!”
姜小白将木槿随手一丢,负着手笑道:“罢了,老师也不必安慰我了,既然莒王要见我,那我就入宫吧!”
莒国的宫廷不如齐国那般雄伟,可是也自有它的威严所在,在如今的他的眼中看来不禁唏嘘嗟叹不已,他和近侍易牙随着侍者走到宫廷的御苑中,每走到一处侍者都会眉飞色舞的讲解一番,脸上透着得意之色。
姜小白看在眼里,自是嘲讽的笑着,根本也无心听他说话,易牙有些不耐烦了,冲那侍者道:“你们家大王到底在哪里?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看到?!”
那侍者眼睛眯了眯嘿嘿笑道:“不急不急,就快到了!咦——那不就是!”侍者指着不远处一颗棠棣树下的几个人影,莒王很好认,因为他头上戴着的六旒尊冕异常显眼,象征着尊贵和地位。
他们随侍者走过去,侍者向人群中的莒王拱手道:“大王,齐公子到了!”
莒王身边有几个人转头来向姜小白看了看,又都不以为然的转过头去,而莒王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他们说着话,那侍者又向他说了一遍,他这才转过头来向姜小白看了一眼,然后假意嗔怪道:“你这奴才怎么办事的,齐公子到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得那样小声,存心想让寡人难堪是不是?!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然后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姜小白身边冲他拱了拱手,“得罪了公子,还望别见怪!”
姜小白向他还了礼,云淡风轻的笑笑,指着被人拖下去的侍者说道:“放了他吧!也没有多大的事!”
莒王便摆了摆手冲那侍者说道:“寡人看在齐公子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下次可给寡人长点记性!”
刚才站在莒王身边的几个人也走过来向姜小白见了礼,姜小白很谦卑的一一还了礼,易牙看不下去了,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这些人无非就是莒国的贵族大臣,公子没必要对他们这样谦卑!”
姜小白低声回道:“易牙,你要记住,如今的我可不再是齐国宫廷中的公子了,我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易牙还想说什么,只听莒王又道:“公子在莒国住的习惯吗?”
“逃亡之人,能够保住小命就好,没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莒王对他的谦卑很受用,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很识时务的,遂笑道:“公子放心,只要公子在我莒国一日,寡人定保你的周全!”
姜小白颔首向他拱拱手,“那小白真是感激不尽!”
莒王哈哈哈笑着,他周围的人也哈哈哈笑着,他们的笑声随着风吹到姜小白的耳中,只觉得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痛,他云淡风轻的脸上突然透出一丝阴厉之色,只是一瞬便消失殆尽。
这时,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向这边叫道:“父王!”
众人都停住了笑声,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牵着一个东西向这边靠近,莒王一见她来,脸上露出的笑容变成了慈爱,等她走到他身边他摸了摸她的头嗔怪道:“怎么这样大了还不懂事,没见到有客人来吗?”
是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她向姜小白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就愣住了,面前的这个人可能没比她大多少,他头顶束冠,想来可能也就是弱冠之年,白净的脸上透着笑意,狭长的眼睛仿佛也染上了笑,他的笑不像宫廷中那些人那样透着谄媚,也不想父王那样有着深意,而是像流水一般洗涤着人的心灵。
更吸引她注目的是他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凡是美的东西都容易让人沉醉吧?看着面前这个美的摄人心魄的少年,她竟看得痴了,莒王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怯怯的低下头。
姜小白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有点讪讪的移开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她,那个他到死都无法遗忘的人。
那时的她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她像一条狗一样蹲在地上,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穿着一件破烂的粗麻布衣服,散乱的头发将她的整张脸盖得严严实实,脖子上挂着一条铜链,链子的一头正好握在莒国公主的手中。
公主见他紧紧盯着那只人尨(把人当狗的称呼),她将她拉近一点冲姜小白得意的笑道:“它很听话的哦!”
莒王清咳一声向公主道:“没事不要到处乱跑,怎么一点都不乖?!”
公主向他嘟了嘟嘴,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将链子塞在姜小白的手中笑道:“你试试,它真的就像狗一样的听话哦!很好玩的。”
“够了,璇儿!快回去了,不然父王要发怒的了!来人,将公主带回去!”莒王仿佛有些生气了,身旁的侍卫领了命硬生生的将她带走了。
这里姜小白还握着那根锁链,公主所说的人尨还是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他情不自禁的向她靠近,她身上仿佛就有一种让他这样靠近的力量,然后蹲在她身边将她面前的头发撩起,她的脸一点一点的暴露在他的面前,而他的神情却越来越难看,当他看清楚她整张脸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跌坐在地上,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整个的右脸烂得不成样子,结成了一大片凹凸不平的丑陋的疤,仿佛被什么恶毒的东西一口口噬咬后形成的样子,更可怕的是她的那双眼睛,幽幽的透着蓝雾,加上她披散的头发,显得异常诡异。
易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他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膛,莒王向身旁的人使了使眼色,有人会意,将那个人尨牵走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莒王清咳一声,向他神秘秘的说道。
“她是谁?”他有点惊魂未定,声音也有些颤抖。
“她是,淮夷族族长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