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店时，卷卷正趴在沙发上玩，见顾乔从外面回来，她蹭的扑进顾乔怀里，两只小手抓着她的衣襟：“妈咪，莫叔叔好些了吗？”
这俩倒是感情深厚。
顾乔两手托住卷卷，在沙发上坐下：“好多了，再过几天就出院。”
卷卷眨了眨眼睛，一脸慎重：“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顾乔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伸手刮了刮卷卷的鼻子，“饿了吗？”
“没饿，”卷卷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还以为莫叔叔像爸爸一样会死，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顾乔脸上的笑僵了瞬，片刻恢复如常：“妈妈去做饭，你自己玩。”
“下次我也要去看莫叔叔。”卷卷抱着她不撒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顾乔敷衍的点了点头，起身往厨房走。
这是她第一次从卷卷嘴里听到爸爸这个名词，卷卷以前从来不会提。是不是因为最近她和霍景珩见面太多……
吃过饭，顾乔联系了一下比利时方面。这两天因为莫晟然出事，他们的行程已经耽搁了下来。不过好在不朽恋歌这个系列的研讨结果还没下来。他们可以不用急着回比利时。
挂了工作电话，顾乔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白纸，心里无端有些烦乱。
珠宝设计师画设计稿，最重要的就是心静，可她现在需要画点东西，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提笔描了几笔，简单的线条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画不下去，顾乔干脆丢了笔，看着那铅色线条发呆。
坐了不知多久，耳边忽然铃声大振。她的思绪被拉回来，大厅里顾乔在喊妈咪。
这个时间，客房服务吗？
在国外那几年，顾乔增长的除了见识，就是安全意识了。
她没有急着打开门，从猫眼看了眼，没看见人。顾乔将手放在门锁上，沉声问：“谁？”
房门被人敲了下，一个男声响起。
“开门。”
一听到这个声音，顾乔就头皮发麻。她五分钟前还在想自己该不该换酒店，霍景珩就找上门来了。
顾乔没有开门，隔着门问：“有事吗？”
安静了几秒，霍景珩声音沉了些：“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待客之道的？”
顾乔不喜欢霍景珩总拿乔婉说事，还是这种嘲讽的口气，她心生不悦：“你登堂入室就很有礼貌？”
从医院开始，他就不对劲，跟吃错药了似的。双标的混蛋。
“顾乔，开门！”
顾乔有心不理他，将门铃调成了勿扰模式，转身正要往回走，门后传来几声冷笑。
“八年没见，你不会天真的认为，一扇门能困住我？”
顾乔脚步顿住，紧紧咬着下唇。这么久以来，她这才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又见到了霍景珩，那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霍景珩。那个连一点信任一点尊重都不肯留给她的霍景珩。
一扇门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顾乔松开自己咬得泛白的下唇，转身打开房门。
走廊有些暗，她抬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事，说吧。”
房门只开了一条缝，顾乔半个身子都在门后，浑身戒备。看着这样的她，联想到在医院里看的那一幕，霍景珩觉得眼睛有些疼。
“防贼呢？”
顾乔抿紧唇，没有出声也没有让步。
她眼里的防备让霍景珩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他烦躁的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盒子递过去：“爱要不要。”
宝蓝色的丝绒盒子。
没等顾乔伸手接，霍景珩直接丢进了她怀里。
顾乔脑海里关于‘霍景珩莫名其妙送东西给我’的想法很快打消了，因为她已经认出来这个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霍阿姨在她成年礼的时候送给她的。她找了好久，没想到一直都在霍家。
没等她回忆太久，霍景珩说：“我爸让你今晚回去陪他吃饭。”
顾乔沉默了会：“我今晚没时间，我会打电话和霍叔叔解释清楚的。”
“没时间？”霍景珩讥诮的勾了勾唇，“忙着去医院陪你的小情人吃饭？”
“和你没关系。”
顾乔往后退一步，正要关门。霍景珩一只手快速撑在门板上，脸彻底冷了下来。
“顾乔，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你是说兄妹的身份？”
正是剑拔弩张，一道稚嫩的童声划破快结成冰的空气。
“妈咪，难道这个叔叔其实是舅舅？”
……
顾乔看着摆在矮几上的丝绒盒子，缓缓叹了口气。她要是再不离开，一切就会像着更加麻烦的方向发展。到时霍家知道卷卷的存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现在只有卷卷了，她不能失去她。
她现在很想回比利时。
“刚刚那个人是我叔叔吗？”
顾乔微愣，摇头：“不是。你以后不要和那个叔叔走太近。”
“哦，”卷卷抱着琪琪，小心翼翼的看着顾乔：“妈咪，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顾乔伸手将女儿抱在腿上，“妈咪现在就是遇到难题了。”
卷卷和霍景珩很像。眉毛、眼睛、鼻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但她很少通过这张稚嫩的脸想到另外一个人，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想。
牵一发而动全身，回忆的代价太大。
卷卷似懂非懂的歪头看她：“妈咪也有作业吗？文森老师说，遇到难题可以找他解决。”
文森是卷卷的比利时家庭教师。
顾乔拿手梳理着女儿的头发：“妈咪的难题文森老师解决不了。”要是真的有人能告诉她怎么去解决这一道难题，就好了。
卷卷难得没有调皮，老实的窝在顾乔怀里，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
顾乔笑了：“卷卷觉得中国好吗？”
卷卷想了会，回答：“好。”
“哪里好？”
“这里的雪糕好吃。”
顾乔一怔。卷卷又看了她两眼，像是忽的明白了什么：“妈咪，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不笑？顾乔反问自己。
七岁的小女孩，会因为一根雪糕觉得这片国土好。她却因为一个人，整整八年都没有不敢思及这片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