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姿势未变，冷冽的眸子看着暗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暗一只能继续道：“暗七从大昭开始查清河，顺着这个线查下去，得知她原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两年前因为救过王妃一次，被王妃看中留在了身边。”

  暗七说，这个清河身份确实很复杂，她是五年前去的大昭，之后就进了大昭皇宫当一个小宫女，两年前被姜钰留在自己身边当贴身宫女，对姜钰也是一直忠心耿耿，没见有什么不妥的对方。

  可是关于她未进宫前的事情，就只能查到七年前，也就是说这中间有两年是空白的，在空白的这两年里，清河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暗七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没有查到。

  而七年前，清河是在燕都，她是土生土长的燕都人，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成长，没有父母的孩子为了填饱肚子，只有那么几条路，要么卖身青楼，要么为奴为婢。

  在这个世道，小姑娘有什么选择？为了不饿死，她去偷东西，每天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所幸后来她遇到了符家小姐符玉，符玉见她可怜将她带回符府做了贴身丫鬟。

  因为两人年龄相差不多，所以明面上是主仆，实则成了很好的朋友，彼时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名字，符玉按照府里的丫鬟排序，唤她春桃。

  自八年前符家小姐从老家祭祖回来之后，这个小姑娘有了一个名字，符玉叫她‘樱樱’。

  按理说樱樱既然是符玉最贴心的丫鬟，符玉嫁到六王府时应该带上她才是，可是暗七查到的是，符玉当年嫁人死活不愿意带上樱樱，原因为何谁也不知道。

  而樱樱在符玉嫁了人后，就向符家二老告假半个月，因知晓她和符玉的感情，符家二老也没多问就同意了，可是半个月后二老却迟迟不见樱樱回去，派出去的人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二老将这件事告诉符玉，符玉动用六王府的人也找了一段时间，最后都没有找到，久了也就没人再去找她。

  “所以，清河是从符家离开后就消失了？然后在消失了两年后出现在大昭皇宫？”萧绝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

  萧绝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揉着眉心，闭上眼睛缓缓道：“所以，清河是樱樱，那阿芙呢？”

  如果清河就是樱樱，那么他的阿芙呢？他的阿芙又是谁？

  暗一静静站在那里，他明白主子已经知道答案，主子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他在心里轻叹，暗七告诉他这些的时候，他都是震惊的，又何况是念了虞芙姑娘这么多年的主子呢。

  虞芙呵！符玉呵！

  他们找了八年的虞芙姑娘，是主子心尖上的人；而符玉呢？不过是六王爷萧子沐的糟糠之妻，还是被丢弃的糟糠。

  世道轮回，暗一突然有些相信命运这回事了，三年前符家二老惨死，护国公一家惨被灭门，彼时萧绝得到消息还能赞一句六王爷好手段。

  再后来六王妃曝尸荒庙，他们几个暗卫还同王爷笑谈过萧子沐的狠辣。那时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可如今当故事里成为笑谈的人物变换了身份，暗一只觉心里发凉。

  “呵，”萧绝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他慢慢睁开眼看着外面明媚的光芒，心里却像破了个大洞一样‘呼呼’的往里灌风，那风冷的他全身发麻。

  “暗一，六王妃怎么死的？爷怎么想不起来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迷茫。

  他问的是六王妃，他不敢叫出她的名字!

  暗一低头沉默，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词才算好听，半晌，他回道：“主子，您认识的虞芙姑娘是金陵人，她不可能是六王妃！”

  这话说出来暗一自己都不信，连樱樱都是燕都人，又遑论虞芙姑娘？

  自欺欺人，那也要能欺的了自己才能去欺骗别人，倘若自己都不能骗自己去相信，旁人又怎么会信？

  果然，萧绝低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说不出的悲凉，他说：“暗一，爷后悔了！”

  他说，爷后悔八年前让她走了，爷后悔信了她的鬼话，爷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找到她！

  六王妃符玉残花败柳死无全尸，败坏王府门风，有伤皇家颜面，那年隆冬尸骨无存，魂魄不知归了何方。

  萧绝低眸，心里一阵阵的钝痛，他对符玉的印象很浅，仅见过那么两面，一次是萧子沐大婚，他作为小叔去祝贺了一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新娘子一身红色嫁衣包裹着曼妙身材。

  为了彰显他浪荡不羁的名声，他故意挑落新娘子的盖头，就见一明眸皓齿的姑娘红着脸怒瞪着他，他当时的感觉是萧子沐艳福不浅。

  还有一次是宫中宴会，他装醉去调戏过她，已为人妻的姑娘不再喜形于色，只是弯着眉眼淡淡道一句：“小叔醉了。”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哦，他当时想的是，这个小姑娘到底也变成了皇家的人，古板无趣的紧。

  再后来，从符家到护国公一家的惨案，暗一曾问他要不要去帮一把那个愚笨又可怜的姑娘，他摇头拒绝了，木已成舟，萧子沐是铁了心要她死，再说，他与她有何关系？为何要去惹一身腥？

  后悔吗？如果当年他伸出援助之手，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

  暗一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或许他也不需要别人去安慰。

  萧绝陷在回忆里，他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久远记忆里那个叫虞芙的小姑娘是什么模样了，时间将她的名字刻进骨血，却将她的眉眼模糊的只剩轮廓。

  为什么他能记得樱樱，却记不得虞芙？因为害怕了吗？

  因为害怕，所以他不敢记起，要怎么承认？他曾与喜欢的姑娘擦肩而过那么多回；要怎么承认？他没有认出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闭上眼睛慢慢回想，记忆里的小姑娘渐渐变成了符玉的模样，惊得他倏然睁开了眼睛。

  停下揉眉心的手，萧绝的眼神异常冰冷，对着站在案前沉默的暗一道：“你去给爷办件事，记住，要办得漂亮！让暗七他们继续查，爷要知道八年前她们怎么从金陵回来的，还有清河，查一下那消失的两年她在哪儿，查不到他们就提头来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