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过的夏天 第二章—约定
作者:七凉 时间:2018-08-29 15:10 字数:3529 字

裴宁远,即使那时的我们生活在少不更事的年龄里,你说你却早已经领悟到了生活的疲惫不堪。

——

放学后,落依梦一路踩着石子小路走走停停,不时地看着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西沉的夕阳在大地上布满了金黄色的梦就要睡去了,余辉洒在了看不到的角落里。

落依梦路过一家装饰华丽的服装店,橱窗里一件好看的白色衬衫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看着那件衣服,一张面孔突兀地出现在落依梦的脑海中。

“你回家的路也是在那边吗?”

落依梦听到声音,还沉溺在幻想中的她定了定神。等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裴宁远就已经凑了上来,落依梦回过头就看到了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以及他那双格外迷人的深邃眼眸。

落依梦记得落晴说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看他的眼睛,眼睛是最有灵性的,一个人的心也许会被自己蒙蔽,可是眼睛却从来不会骗人。他的眼睛告诉她,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因为他的故事,所以他的眼神里总有些他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悲伤。

“怎么……是……是你?”她刚想到的他的样子,他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落依梦有些紧张。

“丫头,你还好吧?我吓到你了?”裴宁远摸了摸她额前的刘海,自己触不到的眼神里有了别样的神采。

他叫她“丫头”,落依梦愣了片刻,怔了怔神。

“没有。”落依梦没有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声音很大。

裴宁远看着她脸上绯红的双鬓,笑了笑:“你生病了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我……没有。”落依梦的心里就像一只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丫头,我带你去个地方。”裴宁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等她答应,就拽着她走的飞快,容不得她拒绝。

落依梦任由他牵着,她触摸着他手心里传来暖暖的温度,虽然还没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嘴角就已经上扬起弯弯的弧度,心里的雀跃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了。

一路上,落依梦都没有多说话,只是偶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看身边的裴宁远,像怕被他发现似的又低下头来。落依梦的心里泛起了涟漪,脑海中想起了她从书中看到的一段话:遇见你,不知经历了怎样漫长的孤独与经久的无望,但是能够遇见你,可以这样和我近在咫尺,我知道的,这样,真好。

落晴不停地忙碌着收拾女儿的房间,今天是落依梦上大学的第一天,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她的心里充满了欣慰,也总算没有辜负了自己当初的念想。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落晴以为是女儿回来了,快步走到门口去开门了。当她打开门的一刹那,整个人却像受了打击似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怎么是你?”落晴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白莫柔。

“好久不见了。”白莫柔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落晴,难得一时的好脾气,一脸不屑笑了笑,“看来,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落魄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又想要欺负。哈哈……还真是可惜了落晴落大小姐曾经俏丽可人的那张面孔。难道?你没有再嫁人吗?哦,对,我忘了,你还有个小拖油瓶呢,你不会是怕有个拖油瓶没人敢要你吧!哈哈……”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落晴隐埋了十年的过去瞬间被勾忆起来,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似的,脸上有隐忍不住的慌乱,眼睛里笼罩着一层薄雾。即使白莫柔一脸地淡定,也只不过是在竭力压制着自己。

她们都一样,忘不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你以为我还想见你吗?十年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我可没敢忘,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天和又怎么会死?”白莫柔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怨恨,她一步步走上前逼近落晴。

“那我的丈夫呢?穆江呢?不是也一样么?”落晴故意把“丈夫”二字发音极重,似乎在暗示着她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是你,都是你,是你的错,不是你怎么会有那场大火,那场火中最应该死的人是你不是吗?”白莫柔还是没能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再次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冲落情叫喊着,修长地手指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面孔也开始狰狞起来。

“十年前,到底是谁燃起了那场大火?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我是有错,可我最大的错就是没有听穆江的话,认识了你!”落晴忍受着白莫柔由于愤怒手腕上带来的力度,嗓子里吃力地蹦出那几句话。

“你呢,你就不怕死吗?难道就不怕我真的会杀了你吗?”白莫柔看着落晴,眼神里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落晴没有再说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十年前,深爱的人的离开,早已经让她没有了对生活的期望,如果不是她还有个女儿的话,也许,她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如今,女儿长大了,她的心愿也已经了了。

“你不该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只有一个条件,带你的女儿离开这里,不然你还是会后悔的,你也不想你的女儿有任何意外吧,除非你想跟我赌。十年前,我没赢,可我也没输,不是么?我没得到的,你也失去了,不是么?”白莫柔看着由一脸安详转变为惊慌失措的落晴,缓缓松开了手,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落晴年轻的时候,在L市的上流社会是出了名的丽骄美人,她永远是那样的温柔而雅,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下,举手投足间永远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息。你能在人群中远远地便看到她,仅此一眼,就已经让很多人过目不忘了。如果不是白莫柔,也许她现在依然会过着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可如果不是她,也许白莫柔也就不会背负着恨意如此煎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裴宁远带着落依梦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废弃工厂,裴宁远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寻找他记忆中的妈妈。他很清楚的记得,很多年前他的妈妈就是在这被另一个男人带走的,留下裴宁远和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相依为命。继父在他的母亲离开后,常常醺酒,喝醉后就会破口大骂,甚至对他动手,裴宁远很多时候都是伤痕累累的。不管继父怎样对他,裴宁远都会尽力做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因为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虽然因为母亲的离开总是打骂他,却从来没有抛弃过他。小时候,每当继父醉倒在家里简陋的沙发上时,裴宁远都会来这里哭喊着找妈妈。可是,直到他一天天长大了,他的妈妈也从未再出现过。

继父在他要开学军训的时候,喝醉了酒,在他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把还在熟睡中的他从睡梦中用凉水泼醒过来,皮带的抽打声不决于耳,邻居都了解他的脾气,自然也没有人敢来劝他。所以,第二天伤痕累累的裴宁远休了假,错过了开学时间。为了遮盖身上的伤口,今天才穿了一件继父以前的旧衬衣,才在他上学的第一天硬着头皮接受别人投来任何异样的目光,沉默不语。甚至,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这里其实很干净,别怕,只是有点乱,没有什么脏东西的。”裴宁远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落依梦,依旧是一脸温和地笑容。

“嗯。”落依梦答应着,天色也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她不免有些担心落晴会担心她。

“你看。”两个人站在高处,裴宁远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远处繁星闪烁的星空。

灰姑娘与青蛙王子的童话故事总是闪着光辉的,即使是不可交集的梦,在某一刻也总有错落的时光交相辉映的时候。落依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片星辰,仿佛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梦,看着面前这个眼神中充满了憧憬的男生,她突然怕惊醒了他。

“这里是不是很美?”许久后,裴宁远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落依梦。

“嗯。”落依梦一直仰着头,看着那片星辰中遥望着的星空。

“也许天空那边的尽头会有条很大的银河呢,银河的那边会有一个安静祥和的村庄,那里会住着很多幸福的家庭和无忧无虑的孩子。”裴宁远的眼神里涌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向往,他抬头看了看星空,又低下头来。

“嗯。”

“你信?”

“嗯。”

“你不觉得我在说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话吗?”

“我相信你。”

“谢谢你,丫头。”裴宁远听到落依梦的话,假寐似的闭上双眼,安静地笑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清纯的女孩,正在仔细地看着他,满脸的疑惑,仿佛把他的难过都尽收眼底。他喜欢她的眼神,总是透露着满满关心,那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而他的那些话,迄今为止,也只有她说:“我相信你。”

随后,落依梦回过头的时候,就看着一个男生抱着一把大的破木吉他,轻声哼着她以前从未听过歌谣,断断续续的,仿佛是一首还未来得及写完的词。

裴宁远弹完一首歌后,把手中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黑色袋子里,然后压在一个长木板下。

“我们走吧。”裴宁远转过头来,看着落依梦。

“为什么不把它拿回去呢,放这儿在万一被人偷走了怎么办?”落依梦抬头看着他,满脸的疑惑。

“这里比我家安全,这个世界上我就这一件值得留念的东西了,拿回去它会被砸坏的。”裴宁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乎着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揭不开的阴霾,黯淡无光。

落依梦没明白裴宁远话的意思,低头从肩膀上拿下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大的纸张,上面画着一束大大的薰衣草,还没来得及上色。

“这是我最喜欢的画,还没来的及上色,送给你。”

“你画的什么?”裴宁远接过落依梦手中的话,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薰衣草,谢谢你今天把你弹吉他给我听,这个也是我最喜欢的。以后等你的歌能唱全了,我再送你一幅完整的薰衣草画像。”

“嗯,好。”

裴宁远笑着,把那幅画小心翼翼得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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