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通常是先有感动后生情……”言若然话说了一半突然咽了回去,手顿了一下,脸色煞白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仿佛没听到似的,她松了口气,又把话题岔到别的事情去了。
我们坐了会儿,言若然见我没精打采的,以为我是身体不舒服,便想要找大夫,忙被我拦住了,推说有些累了。言若然笑说她两人还精神抖擞着呢,我只能干干笑着,话虽如此,她还是让我回去了。
走到拐角,我终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言若然侧脸眺望着远处,温润阳光下,一身红装显得出奇的艳丽、鲜亮,婀娜多姿地玉立在清新、生动的碧绿红花中,因怀孕而丰润的身材鲜灵有流香。
我微微叹口气,你找到幸福了,而我,还在原地徘徊着。
“陌姐姐……”小莫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了来,我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眼便看见帘子一掀,一个身影儿就摇摇晃晃地跑了来。小莫双手背在身后,对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让我猜猜是什么东西,我说了好几个答案,可都被他否决了。难得见小莫这么活泼的样子,我还再想,可他已失去了兴趣,捂着嘴一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门口捡的,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领。”手里一沉,一样东西放入了我的手心儿……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紧紧地捧住了那个布包。慢慢地一层层打开来看,是一只锦囊,淡青色的丝绢上绣着白色的茉莉花,很是淡雅。
“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包裹的这么仔细,原来只是个破锦囊。”小莫不屑的啧啧嘴巴,说完转眼便不见了。我好笑又好气地摇摇头,真真少年不识愁滋味。这锦囊一看便知道主人下了大功夫,不禁有了兴趣仔细地翻看一番,还真是精致,密得看不见针脚儿,里面也是,连接缝儿都……我一愣,这是什么,眯了眼睛看,里面好像绣了什么东西,我忙的把里子翻了出来,这是……
“离字向人欲写,暗云难认。”我无声地读着这几个字,眼睛也变亮了,好漂亮的管夫人梅花小揩,非长年苦练绝不能有此形神兼备。脑中似乎可以看到情窦初开的少女挑灯夜绣,时而娇羞,时而深思,女工,才情,心思都有了,只是不晓得锦囊所赠何人。我慢慢地将锦囊里子翻了回去,心想主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知怎般焦虑,一会儿让小莫挂在大门上……
“哎哟!”好痛,我强忍着痛把锦囊彻底翻了过来,一根细细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微光,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怔怔地瞅了半晌儿。唉!真人非完人啊,幸好扎了我,若扎了情郎这门婚事还不砸了。我随手扯了张纸把银针包裹起来,又塞回锦囊,慢慢地走回到了书案前,伸手拿了张宣纸,又慢慢地磨了墨,将毛笔细细地蘸饱了墨汁,悬腕于空,却久久不能下笔。屋里静静的,只闻得一阵清香淡雅,沁人心脾,过了会儿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拿起了那半杯残茶,在手指间摇晃着。五枚被泡的褪色的花瓣,愣了半晌儿,心里酸酸涩涩的,想着连洛清那抑郁的眼眸……石竹可以全草或根煮水喝,清热利尿、破血通经。
季夏的晚风再温柔也总带了一两丝寒意,我忍不住用手又紧了紧领口儿,面案上的书本宣纸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可能是快要下雨了,一阵阵的土腥味儿随风飘来,不过这样的空气分外的清新,让我留恋不已,因此只是靠在窗棂,看着院里的花草,随风舞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夜幕降临,风越发地冷了,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手也忍不住地抖了起来,几滴水撒了出来,落在了宣纸上,几行字被打得透湿,墨迹晕染了起来。我呼了口气,又活动了一下脖子,冷风吹得够久的了,再吹下去,我可能还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忙把宣纸、端砚徽墨,还有毛笔什么的移到榻上的桌子上,又拿过来暖斛子里的水沏了壶新茶,便爬到了榻上抱着毯子取暖。
自从生了这场病,我便诠释了那句话“捧在手里怕坏掉,含在嘴里怕化掉”,真真的“棉花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这么差过,问连洛清,他说沈院史说是我因郁结幽思,五脏不合,导致“三气”失调,才会如此。所谓“三气”,指的是“正气、元气、卫气”,元气系肾,正气系脾,卫气系肺,“三气”息息相关,环环相扣,汇成生命之本。医学话是这么说的“气聚则生,气壮则康、气衰则弱,气散则亡”。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便是我身体太虚弱了,抗病能力也太差了。沈院史命沈忠青送了小山似得一堆了药材和补品给我,天天大碗大碗地喝这个补药吃那个补品的,然后又一趟趟地去茅房,我只觉得自己的肾功能便快要衰竭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口帘子一掀,连洛清闪了进来,我情不自禁地怔了下……
一滴滴的水珠正不停地从连洛清的额头上流下来,顺着平滑的额头滑到了他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温和笑意,潇洒自若的黑眸正四处环视寻找放斗篷的地方儿,无暇顾及的水珠继续下滑到了柔和的薄唇又流过了下巴,滴落在下上起伏胸膛……他是跑过的,衣袍还沾了一些水渍、土星子,想来是一回来便过来了……我傻愣愣地看着水珠流动,屋里只听见我们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恍惚间,一个人影儿已走到了榻前,弯下腰,身上的气息还带着屋外寒冷的味道,可呼吸却灼热无比地喷在我面上,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盯着连洛清发了愣,连洛清的眸中正眼中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笑意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揶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