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漫第一次见到夏理是在四岁的时候,樱花盛开的季节。
在花园的小水塘旁,正在摘花的夏漫见着了穿着帅气西装的夏理。
那是她没见过的男孩子的模样,蓝色的眼珠仿佛涌动的海洋,里面盛满未知与吸引力。
“漫漫,来。妈妈给你介绍,这是你的哥哥,夏理。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夏漫的妈妈楚璇热情地为她介绍这夏理,眼前这个陌生的脑海。
那时的夏漫还小,怕生。见到夏理不敢打招呼,只是怯生生地躲在妈妈的背后。双目好奇而又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人,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当时的夏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会怯场。他看着夏漫只是有礼貌地笑着朝她伸出手来,以示友好。
当时的夏理不会知道,就是他的这个笑,迷惑了四岁的夏漫,才引出后来长达二十多年的牵挂。
那时阳光正盛,打在夏理原本就金黄的头发上,更加炫彩夺目,闪耀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但同时,这样特别的他,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夏漫一时间忘了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连楚璇在后面推搡着她前进,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夏理,以后就多多麻烦你照顾一下妹妹了。”
楚璇说着,将两人的手紧紧地放在了一块。
这时夏漫才回过神来,这才感知到。原来夏理的手的温度和他人一样,一样的温暖,一样地让人悸动。
“阿姨,我明白的。”
夏理像个小大人一样,充满信心和担当地做出承诺。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夏理就以这样温暖而夺目的形象出现在夏漫的生活中,住进了她的心里。而且一住就是几十年,再也没有搬出去过。
室友南希听着许曼讲着往事,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屋子里静静的。在听到南希的鼾声后,许曼停止了故事的讲述。
这是她来到日本的第一年,和一个新加坡女孩一起住着。
今天由于下雨,原本计划的千鸟格展览只好取消。两人便百无聊赖地呆在宿舍里,准备补上一觉来着。
但南希突然一时兴起,提出要听许曼讲她的初恋。
其实她原本可以以自己没有谈过恋爱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说了。
可能因为身处异乡的缘故,她太久没有和人用中文交流过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是觉得自己谈过恋爱的,毕竟在那段往事里她付出了一个女子所有的真心与温柔。
虽然那个人并没有接受,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在自己心里爱过一场。
生活太艰苦,人还是需要一点幻想去支撑下去开拓未来的,不然这漫漫人生,又有几个人能坚持的下去。
只是可能故事太过无聊,南希听着听着就睡了。
雨滴嗒嗒地打在窗台,许曼戴上耳机,听着手机里的歌慢慢地睡了过去。
手机里的女声温柔而绝望地歌唱着:
我看过沙漠下暴雨
看过大海亲吻鲨鱼
看过黄昏追逐黎明
没看过你
我知道美丽会老去
生命之外还有生命
我知道风里有诗句
不知道你
…………
东京是一座很干净很整洁的城市,只是太过拥挤。
但似乎只有这样的拥挤,才能让许曼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这是她来到东京的第二年了,慢慢地习惯了这座城市的节奏。
习惯了海边的海洋性气候,习惯了伴着海鲜味的微风。
这一切她都以为自己无法适应的东西,在这时间的推搡下,她一个人慢慢习惯了。
正常随着人群一同去上课,在没有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发呆或者做作业。
楚璇走的时候给她留的钱够她生活一辈子了,所以她根本就不用愁生计。
日子一天一天去流水地在过去,就在她以为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她见着了两个小孩子。
她像往常一样在咖啡厅里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外面的风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日本的雨季很短,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到今年有点反常,大雨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连绵不断浇灌着这片土地。
潮湿的空气有些刺骨,伴随着风吹进人的五脏六腑里面。坐在屋子里的许曼不仅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双手捂着温热的咖啡杯。
突然,外面一抹靓丽的金色吸引住了许曼的眼球。她的视线顺着那抹金色望去,才看清是两个穿着雨衣的小孩子。
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两小无猜的年纪,多像刚遇见夏理的她。
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能凭借他们的动作去猜。
雨很大像是猛兽一般要吞噬世间万物,两个瘦小的身影在这雨幕中更显得瘦弱不堪一击。
男孩弯下腰去作势要背上女孩,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时刻,伞没有任何用。
两人如一副动态的画面,一步一步穿过风雨,穿过雨幕,向着家的方向前进。
任何风雨都吹不垮他们,他们就像两棵紧紧依偎缠绕的树。自强不息,依偎生长。
慢慢的,那两个小孩走出了许曼的视线。许曼这才收回视线,心收了回来。
一摸前面的衣襟,才发现湿了一大块。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了下来,刚才的那副画面似曾相识。那段被她刻意异样的记忆一时间抖了抖尘土,在这一瞬间又飞了起来。
快速地,凶猛地,不留情地占据了她整个思绪。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他也是这样背着她。
她说:“哥哥,我是不是很重啊?你累吗?”
他笑着说:“不,你怎么可能重呢?哥哥力气很大,也不觉得累。何况哥哥还要背你一辈子的,这才是刚开始。”
她在他的背上听了这话兴奋不已,不相信地问:“真的吗?”
他云淡风轻地回答:“当然了,一直背你到老。这是哥说的,记牢了。”
当时的她笑得如星般璀璨,这句话也一直深深地刻在心里。
只是她记得这话,可是答应背她一辈子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那时候的话就变成了一阵风,随着时间飘散在无人能见的地方。
往事最经不起推敲,一想到这里。许曼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如四岁孩子一般无所顾忌,畅所欲为地痛苦起来。
温柔的日本服务员只是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位伤心的客人,在她手肘旁放下一包纸便离开了。
整个咖啡馆一下子就开始有生气起来,在东京这座巨无霸城市里闪烁起来。
当许曼跟陆放提出要回九州时,陆放当场炸毛了。
“不是,许曼咱两说好要在东京开拓事业的,共同发财的。你现在提出你要回国是几个意思,是不想和我合伙做生意了,是不?”
许曼坐在椅子上抽着女士香烟,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没说不和你合伙做生意,你急什么?”
陆放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用手扇开眼前的烟雾。身为许曼的师兄,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而且还不听劝,这几天更是抽的厉害。
他憋了一口气回她:“那你什么意思?东京是我们事业发展最好的地方,难不成你要回九州发展?”
许曼挑眉看他:“不可以吗?你是九州人吧!”
意识到许曼话语里的深意与不善,陆放的语气稍稍放软了一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为了发展事业,首先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机遇与环境吗?而且你之前也同意在东京发展啊,怎么又突然想起回国了。”
许曼不答,眼神看着窗外,俯视着东京的高楼大厦。
此时是太阳刚落幕的时间,各个地方的华灯有序地升起。一盏接一盏,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一条金色的长龙也就浮现在眼前,张牙舞爪地飞舞着。
“没什么,只是想回去看看,怕自己会把过去都遗忘了。”
她的声音很轻,如山谷般空灵。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许曼这么文艺的一面,陆放内心有一些忐忑。
他努力地咽了几下口水,才回她。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去安排一下吧!”
说完,陆放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只听到背后幽幽传来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里面包含什么,陆放自然懂。但他不愿意接受,他嘴角只是淡淡一抹苦笑便离开了。
许曼看着陆放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不舒坦。
她懂陆放对她的感情,在她刚到异国他乡的时候对她施以援手。忍受她有时莫名其妙的脾气,对她的一切任性都包容。
如果这不是爱的话,压根就无法解释清楚。
但她更加明白,她不会爱上陆放。不是可能不会,而是不可能不。
她的心在离开九州的那一刻就已经封闭了,她将自己一直都关在笼子里,不愿再去接触任何一段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