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跑边嘟囔着,完了完了,插翅难逃了,非被邵老贼逮到不可?
我们跑到一楼时,被邵老贼一声喝住,他打开照明灯,从五楼往下照,我们站住了,文祥哥的嘴成了复读机,不断重复,完了!完了……
我捏了他一把,说你别抬头,低下头……
干什么的?
邵老贼发话了,他的声音比开全校集体会议的时候还响亮,不过响亮之中带着沙哑,干崔大炮的时候累岔气了吧?崔大炮怎么没出来,难道没退潮?
抬起头!听到没有!
邵书记理直气壮地命令我们。
这厮近视眼,我们低着头、看不到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戴眼镜?戴了眼镜的他从五楼往一楼看,能看清吗?
我大吼一声,邵老贼,我靠你亲妈!你吓唬谁呢……
话毕,拉着文祥哥一路狂奔……
身后传来邵书记问候我们全家女人的声音,回声在教师公寓楼里久久回响,不愿散去……
我们朝宿舍的方向跑去……
到了门口,门早已锁上。
文祥哥喘着气说,不……不行……进不去了,在外面待着太危险,说不定他们提着裤子追过来了……
我说,这可如何是好?
文祥哥拼命挠头,说我也不知道?要不拼了算了?
我急得直跺脚,说拼你个头啊,保安揍扁你,要不翻门进去。
文祥哥说,里面那个门怎么翻?
我想起了我俩的独门绝技,说你爬树回宿舍,别管我了。
文祥哥朝树上往了一眼,很讲义气说,兄弟,哥们儿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说,时间来不及了……
我们改变方向,跑向大厕所处,文祥哥翻墙时一不小心从墙上掉了下来,扭到了脖子,他疼的哇哇直叫。
我拽着他的一只胳膊,一路飞奔,我跑的贼快,带着他个拖油瓶,我恨不得像放风筝一样,把他抛向空中,顾不上他的时候给他断线……
我们在网吧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醒来时,一身烟味,睡过头了。
我一脚把旁边的文祥哥踢醒,告诉他该走了。
他迷迷糊糊地说,逃课一天吧,最近查的严,迟到了被老师逮到是死路一条,怎么都是死,不如死个痛快……
他像交代临终遗言一样,说完倒头又睡过去了。
我一个人跑向学校……
在班门口被崔大炮拦住,进班的时候,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面色苍白,虚的站不稳,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
我吓到他了,他指着我不耐烦地说:“出去!”
我转身站在门外,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早知道是崔大炮的课就不回来了,逃课经验丰富的我既然忘了查课程表?
文祥哥这时候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我羡慕他,我不知道即将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崔大炮会怀疑昨天的事儿跟我有关吗?
他要是知道我们砸了他的破电车……
完了,他非要剥了我不可……
邵书记昨晚记住了我的身影吗?他能辨别出我的音色吗?我后悔当时图一时口舌之快骂了他……
我脑子里很乱,心惊胆战,孤立无援,各种不好的画面在脑海浮现,文祥哥你他妈怎么不出现啊?
我一晚没睡好,大脑迟钝,无精打采,我该怎么应对崔大炮呢?
想多了,他要是怀疑我,我就死不承认,赖到底!迟到倒没什么事儿,最多罚五块钱。不对,是十块,崔大炮在上个礼拜把迟到的价格涨了一倍,他是个具有商业头脑的小胖子……
崔大炮向左右看了一眼,把我推到墙上,以仰视的角度质问我,说:“你给我说实话,我的车是不是你砸的?”
他口臭严重,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含邵书记的那玩意儿含的太久了?
我恶心起来,推开他,一遍呕吐一边说:“拜托你去刷刷牙再来陷害我,你到底吃了什么那么臭?”
崔大炮不好意思了,呆在那儿,想起昨晚和邵书记的勾当了吧?
他在想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空洞,没有眼神,这也太他妈吓人了。我忘了恶心,开始心慌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邵书记带着一群老师走了过来。
崔大炮面带笑容,赶紧一溜小跑上前迎接,他们嘀嘀咕咕一会儿。
邵书记朝我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跟屁虫。他们习惯三五成群地在校园溜达,耀武扬威的,很官方,要不怎么能显摆自己的权威呢……
我站在那儿,像摆在案板上的一条将死之鱼,做好了又一次任由一堆屠刀任意宰割的准备。
邵老贼盯了我几秒,不发一言,应该是在思考如何对付我,或是昨晚太虚了,说不出话了?他面色不是一般的很白。
他不先跟我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他妈跟这种披着人皮的教育界牲口没什么可说的。
他默默地走到一边,他的腿子们围了过来。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六个老师,其中四个是邵老贼当年的学生。
他们很仁慈,没有打我,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明确,为了证明自己与邵老贼站在同一战线,他们不问发生了什么事?不问我犯了什么错,他们像伸张正义的警察叔叔训斥可恶的犯人一样,把我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
更可恨的是,崔大炮不仅用啤酒肚把我顶到墙上,还一蹦一蹦地对我指手画脚,他想要打我吧?
崔大炮个子虽小,爆发力却大的惊人。他具备老(二)精神,能屈能伸,面对邵老贼,他能屈;面对我,他能伸。这是他从一位数学老师晋升为班主任的绝招。
小人得道在这个宇宙永远不过时……
面对铺天盖地的训斥,我感到我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我没说一句话,我不是害怕,是他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他们的唾液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很恼火,恼火的不是他们乱叫,是我闻到了强烈的酒精味儿、烟味儿、大蒜味儿的混合气味儿,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叫唤的累了,狗叫久了是会累的。
邵书记咳嗽了一声,它们立马不叫了,闪到一边去了。它们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主子要发话了。
邵书记摆出一副领导风范,扶了扶金丝镜架,手里夹着香烟,不急不慢地抽了一口。
我眯着眼睛看到了烟把,那是45元一包的中华。
邵书记斜着头问了一句:“小崔,这小伙子犯了什么错?”
崔大炮上前一步,弯下腰、驼下背,笑嘻嘻地回答:“书记,他今天迟到了。”
邵书记和他的那帮腿子们惊讶地“啊”了一声,尴尬地看看对方。
邵书记一摆手,说:“嗯,都回去吧。”
腿子们散伙了……
他们都走了,我又能自由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