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晶交代“临终遗言”上瘾,在救护车里说个没完没了,我们哭笑不得,不再劝他,任由他自己说去吧。
老司机大约五十多岁左右,沉默寡言的,干这一行多年,见的此类场面颇多,心态磨练的很好,车开得不急不慢,悠然自得地抽着香烟,时不时扭头朝后看我们一眼。
晚上,路上行车稀少,司机车开车的速度不快,我们第一次坐救护车,对司机的“墨迹”感到奇怪,救人不应该以一种赶着投胎般的速度往医院飞驰吗?
周小晶失去了理智,又像是装疯卖傻,声音哭到沙哑,嘴唇干裂,我搞不清他是被病痛折磨成这样,还是恐惧心理作祟。
我急得心急火燎,恨不得让大家从车窗下跳下去,推着车跑,车速太慢了。
我说,师傅,你能不能开快点儿啊?人命关天啊。
他们见我急了,默契地跟着随声附和起来。
司机摇开窗户,朝外面弹了谈烟灰,慢条斯理地说道,哎,我跟你们讲啊,你们年轻人性子太急,要学会淡定。我做司机二十多年了,大风大雨见的多了,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你朋友这点儿事算个屁,你见过出车祸被撞得稀巴烂的人嘛,血肉模糊……
老司机喷起来脸红脖子粗,他边开车边喷,我从他的侧脸,看到他的唾沫星子在前方车辆的远光灯的照射下变成了多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散发着银色的光芒。他的口臭严重,让我恶心。
师兄打断他的话,说闭嘴吧!你别说了,开快点儿行不?
司机愣了一下,说前方车辆开着远光灯,我什么都看不清,开快点儿?大家一起上西天嘛?撞人家车上了,该抢救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阿曹说,我朋友快不行了,你没听到他在交代临终遗言嘛。
话音未落,周小晶又哭了。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里的我们,说你朋友没什么危险,死不了的。他要是死了不是病死的,是被自己吓死的。
我说,师傅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机说,怎么说呢?男人的前列腺充血是一件正常的事,跟女人刚做完后是尿不出来的,需要缓一会儿,最多两分钟就行了,我刚才听他说什么再也不看片儿,知道错了,他是不是看片儿太久了,又没有把肾精排出来,导致前列腺充血堵住,正好又有小便?
周小晶大哭起来。
阿曹捂住他的嘴,说你给我闭嘴!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嘛!
这时候我们顾不上周小晶的死活儿了,老司机说他死不了,我们吃了颗定心丸,我心里隐约有点儿不放心,他把自己吓死了怎么办?
文祥哥兴致勃勃地问,你说男女做的时候,女的能放出水,为什么男的不能呢?
司机一五一十地说,男人在做的过程中前列腺处于充血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肯定是排不出尿的,女人就不一样,高度兴奋就会一泻千里,这一点十分迷人,哈哈。
阿曹问了一个弱智的问题,说女人的前列腺为什么不会充血?
司机说,你个傻冒儿,女人有前列腺吗?
文祥哥感叹道,男人真累。
我说,有没有这种情况,男人水喝多了,在做的过程中突然想上厕所,又尿不出来,这不就尴尬了吗?
司机情绪激动地说,妈的!只能凉拌了,做之前男人最好先去上个厕所。当年老子就干过这事儿,憋住了,难受死了,也是在大半夜的时候,把我老婆的魂儿都吓掉了。她想打20被我拦下了,这事儿传出去,我一个男人怎么混啊。
我们齐声大笑,笑的前仰后合。“咣当一声响,阿曹的脑袋撞车顶上了。
我们一路聊着,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活跃。车速越来越慢,司机已抽了不低于三根烟。
过了几分钟,我感觉哪儿不对劲,周小晶安静了,他妈的!他不是吓死了吧?
我让阿曹松开周小晶的嘴,说他闭上眼了,断气了吧。
阿曹惊讶道,啊,不是吧?
我急了,吼道妈的!完了,周小晶死了!
司机慌了,双手一抖,方向盘一斜,差点撞到对面驶来的一辆卡车上。
阿曹给了周小晶一巴掌,说还活着,没吓死。
周小晶睁开眼,扫了一眼周围的我们,又闭上眼了。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我说,不能再让他睡了,醒不过来就坏事了……
到了医院,周小晶情绪稳定了,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拖下车,我背着他直奔急诊科。
医生身经百战,经验颇丰,问了我们几句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医生领着我们进了一间病房,我把丢了魂似的周小晶放在床上。医生吩咐一个皮肤白皙的女护士去拿尿管,又摆手让我们出去。
我们没有多问,扭头就往外跑,我转身的时候,周小晶伸出手死死地拽住我,他大吼大叫,像即将做解剖手术的重症病人似的惧怕给自己动刀子。
医生按住周小晶,让他别动,说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暂时先忍一忍。
周小晶更激动了,哇哇大哭,说不能割掉啊!不能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我们震惊了,我问医生,说难道要非割不可吗?事关重大,先通知他家属吧?
文祥哥说,手术费太贵,咱们几个负担不起啊。
师兄说,不至于割了吧……
医生烦了,说你们胡说什么,什么割掉乱七八糟的,插个尿管而已,瞧把你们一个个吓的。
周小晶突然安静了,他擦了擦满脸的鼻涕和眼泪,黑乎乎的,怪恶心人,像极了一个几个月不洗脸的路边乞丐。
我安慰他说,别怕,不是阉你。
护士来了,麻利地撕开一个和她皮肤般白皙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根细细的尿管。她很专业,一把脱掉周小晶的裤子,揪住了他的那玩意儿,把头靠近……
周小晶像吃了兴奋剂,拼命挣扎,四肢并用,杀猪般地大声喊叫。
他的叫声如武林中消失已久的狮子吼,具有强劲的杀伤力,在一间小小的科室内来回回荡,经久不绝。我感觉我他妈耳朵要聋了,灯管要爆了,玻璃要碎了。
最后是阿曹摆平了周小晶的“狮吼神功”,他用他的铁拳一拳下去,把他打晕了……
“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医生说,一个男的胆小如鼠,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啊。
周小晶要留下来输液,医生说憋的时间太长,对泌尿系统造成了伤害,要输液消炎。
我担心周小晶半夜死了,自己撇不清责任,问医生说,我同学半夜会死吗?
医生训斥我道,憋几个小时是不会死人的,你们是他什么同学啊,盼着人家死。
经过商量,我和阿曹留下来守着昏迷中的周小晶,师兄和文祥哥回去,大家别都搁这儿。
文祥哥突然反应过来说,坏了,影碟机在他那儿,他“发疯”的时候不会砸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