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凛冽,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大雪覆盖在小院中,带着些许萧瑟之意。
习微竹面色灰白,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团破棉絮。
她身边只伺候着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主仆二人在这漏风的破屋子中瑟瑟发抖。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锦衣华裘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细皮嫩肉、容貌昳丽的姑娘。
“微竹,你身子可是好些了?”
习微竹睁开锐利的眼睛,虽然久病不起,但是依然锋芒如常。
顾言被她看的一顿,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睛。他身后的姑娘——习轻兰开口道:“看这眼睛,姐姐的身子果然是爽利多了,真不愧是举世闻名的神医。”
习微竹嗤笑一声,轻蔑道:“什么神医,这名头如今不是在妹妹身上么?”
她虽然面上平波不惊,手指却早已深深抠进了被子中。
想她习微竹,身为护国公府的长女,又习得一手好医术,原本一生风光,被圣上赐婚,八抬大轿嫁给了心上人,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潜藏着习轻兰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她习家好心收养了她,她怎么会有落井下石的那一天?
顾言安抚道:“微竹,你安心在这里养病就好,这段时间,有轻兰为你分忧解难。”
习微竹双眼迸出怒火,恨不得将这个她过去曾经深爱的男人吞吃入腹!如今她习家兵败如山倒,已经被抄家灭府,他不顾及习家对他的恩情,现在还将她软禁在此!
顾言受不了她带着恨意的目光,吩咐了几句就走了,习轻兰微微一笑,坐在了床榻旁边,吩咐道:“青莲,去给你家主子取些汤水来。”
青莲是一直伺候在习微竹身边的侍女,自小跟她一起长大,二人感情深厚,闻言眼睛一喜——顾府的人对习微竹百般虐待,已经很久没有给过补身体的汤水了。
小丫头快步走了出去,习微竹还没有来得及叮嘱她,就听见门外一声惨叫!
青莲!
习微竹奋力坐了起来,身体不停颤抖,恶狠狠的看向了悠闲自在的习轻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习轻兰嘴角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轻声道:“姐姐怕是不知道吧,习家护国公犯下满门抄斩的罪行,今日午时便要行刑了,姐姐如今是顾家的少夫人,自然不必与他们一起上路,只是青莲自小在习府长大,妹妹我怕她孤身一人寂寞不堪,便一起送她上路了……”
女人的话阴毒而低沉,像是一道夺命的曲子,习微竹本就只剩了一副架子,在听到习府满门抄斩的时候,一口鲜血就已经喷了出来。
床上的棉絮沾上了红色,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梅花,不知道是谁将门开了一道缝隙,青莲的头颅摆在了门口,习微竹又是一口鲜血,意识渐渐消散,眼前最后一幅画面,是习轻兰阴森如恶鬼一样的脸……
午时已到。
习微竹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她梦见自己的爷爷头颅落地,梦见原本对习家忠心耿耿的丫鬟家丁被狼狈压上刑场,梦见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被皇城的官兵一把火烧掉,还梦见了,自己曾经深爱的夫君,与自己的义妹勾搭在一起,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耳边顿时响起了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小丫头片子的清脆声音喊了起来:“醒了!醒了!大小姐醒了!”
习微竹恍惚的坐了起来,小丫头活蹦乱跳的跑过来,忙着将她搀扶起来,一副清脆如黄莺般的嗓子透着半分委屈、半分心酸:“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昏迷下去,青莲要被二小姐活生生气死了!”
青莲。
原本已经死去的青莲,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习微竹不敢置信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却骇然发现,那曾经在顾府变得粗粝的双手,恢复成了一双稚嫩的、白皙的手。
“小姐?”
习微竹摇摇头,按捺住激动的心思,吩咐道:“去爷爷那边传一声,说我已经无碍了。”
青莲委屈得直直掉金豆子,一张漂亮的小脸哭的花猫一样:“还传什么呀!您还是先去看看吧!二小姐在书房门前作妖呢!”
习微竹一阵头疼,想要做起来,青莲反倒是又不愿意了,委屈道:“我就说说,二小姐倒腾好多天了,您还是先休息吧。”
习微竹摇摇头,目光沉稳却冰冷:“习轻兰又在干什么?”
“您落水后,二小姐主动去请了罪,说是照顾不周,让人责罚她。”青莲狠狠跺了跺脚:“本来就是因为她,您才会坠入水中,谁知道她竟然、竟然闹了这一出!”
习微竹了然于胸。
习轻兰以进为退,又仗着她昏迷不醒,日日跪在书房前,反而让人觉得她心胸宽大,以长姐安康为己任……好一出以进为退!
习微竹颤抖着走下了床,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阳光从大开的窗户中照射进来,不会错的,这是十二年前。
这时候她才十一岁,青莲不曾死去,习府没有犯下滔天大罪,习轻兰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丫头片子。
老天果然对她不薄!
习微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眼中迸出一片恨意。
纵然重生一次,她也绝不会忘记过去的苦楚!
“走,青莲。”她披了一件宽大的外衫,将自己衬得更加羸弱清苦,扶着青莲的一只手,眉眼中透出一股冷意:“我们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