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
习轻兰瞳孔微微放大,看似一副惊骇的模样。
她自以为,哪怕是之前早已经与习微竹撕破了脸皮,但在众人面前,后者总会顾及到护国公府的颜面,陪她将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演完。却未曾想到,习微竹根本就不屑将她放在眼中,甚至根本就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话。
这个时候习微竹附在她耳边所说的这句话,正是不忘在敲打敲打她,她是想要让众人看看,护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和她这个冒牌货的差别!
这习微竹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这样的变化,对她以后的每一次计划只怕都会有巨大的阻碍!
然而习微竹方才所说的那句话,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人知晓,更何况在这京城之中,有谁不知道她不过是被习家所领养的一个冒牌货?
眼下这种情况,对她实在不利。
习轻兰心中不甘,却也知道现在自己一定不能发火,只能故作乖巧地退到一旁,暗自咬着指甲,用目光死死地盯着缓步而去的习微竹。
“爷爷,让您担心了!”
习微竹走到老爷子跟前,微微低着头,眼里满是内疚。
她的父亲母亲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她陪着爷爷。然而她非但没有好好陪陪爷爷,反而还让老人家没日没夜地为她担心,她并没有做好一个好孙女。
“你这丫头!你也知道爷爷担心你啊,既然知道那怎么不肯早点回来!”
习老爷子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也就有了平日里谈笑风生的心思,确认习微竹完好无损地回来之后,老爷子忽然道:“竹儿,自从你上回落水之后便一直大小劫难不断,我寻思着,要不然你改日去普陀寺拜拜菩萨吧?”
普陀寺?
习微竹心念一动,嘴里又将着名字咀嚼了一遍,似是有些恍惚。
那里,是她与母亲最后的回忆。只是这一世重生之后,她似乎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呢。
于是习微竹乖巧地点点头,脸上忽而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知道了爷爷!我明日就去。”
与在场的其他人告了别,爷孙两人乘了马车,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冲淡了连日来的担忧。
习轻兰虽然想插嘴,却是早在上马车之时,便被习微竹给挤到了后面那辆马车里去。
见她气呼呼地上了马车,习微竹这才放下车壁上那一方小巧的帘子,转过头接着与老爷子聊天。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减少习轻兰与老爷子的接触。
重活一世,习微竹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懵懂的自己。她自然是清楚习轻兰有多少手段,也明白老爷子到底有信任这个义孙女。
她暂时还不能随意动习轻兰,因为爷爷不会同意,习轻兰自然也料到这一点,将此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但至于其他的……
习微竹轻轻勾了勾唇角,双眸之中闪过一股冷意。
第二日清晨,习微竹早早地便出了门,前往那一处在百姓们口中极其灵验的普陀寺。
再临此处,习微竹的心绪早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踏入这里时的那一份纯真与无邪。如今她的心思七窍玲珑,当时的天真懵懂只会害了她。
踏入寺庙当中,入眼便是门旁一颗高大繁茂的菩提树,树下几名扫地僧正拿了扫把慢悠悠地打扫落叶,整个寺庙处处萦绕着一股香烛的气味。
说真的,其实习微竹还是挺喜欢这里的,因为这里足够安静。哪怕是信徒将门前挤得满满当当,到了大殿里边儿也会自发的安静下来,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跪在佛像祈祷。
习微竹来的时辰可以说是很早了,然而此时此刻的寺庙之中,竟是已经有了几个信徒在走动。
习微竹沉默不语,缓步走进大殿之内。她将备好的香油钱放入功德箱,然后从一旁小和尚的手里取了三支香,到了佛前去参拜。
其实前几日被困在木落山顶的时候,习微竹心中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终于还是释然。
佛,也许向来都只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它看不见也摸不着,或许也根本不是寺庙里面那一座座冰冷雕像的模样。
一直以来,人们用最好的东西供奉它,以最诚挚的心去打动它,然而,当人们遇到灾祸的时候,却不见佛在保佑他。
许下了那么多愿望,留下了那么多祈求,其实佛却一直都不曾帮助过人们,它只是人们精神的寄托。
而上一世当她行将就木的时候,对于佛的依赖终于转变成为一种愤恨的时候,她为自己鸣不平,同时也不满佛究竟为什么没有帮助她。
这种情况,便可以简单地称之为——迁怒。
习微竹叹了口气,本来心中的怨恨在那短短的几日内迅速沉淀,再泛不起一丝涟漪。
即只是一个寄托,又如何能够帮助自己?她不过是上一世死得太不甘心,想要找到一个借口罢了。
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习微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三支香插入那满是残香的小鼎之中。她还未收回手,一双粗糙无比的手便捧着三支香闯入了她的视线。
习微竹微微侧过头,目光悄然落到那双手的主人身上。
那是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生得并不是很好看,多年的风吹日晒,使得她看起来似乎很老了。那双布满了老茧和伤痕的手将香插到小鼎中后,便回到主人面前,改为双手合十状。
那农妇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眼,满脸的虔诚。脸上掩盖不住的笑容,大概是得了什么喜事,特意来还愿的。
习微竹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睑,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身后传来大殿里面那两个小和尚疑惑的交谈声:“好奇怪,别人都是来许愿还愿的,这位大姐姐怎么却不许愿,只是给了香油钱,上了柱香就走了?”
习微竹唇角勾出一个弧度,眼眸微微眯起,那里面闪烁着点点光亮。
佛既是一个寄托,那她何必多费唇舌?她所想要求的,全部都能依靠自己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