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理会我们愿不愿意,只要按着他们的意思进了宫,我们就算是把这辈子搭在了这上面。然而一旦进了宫,等待我们的,却只有踩着别人往上爬和被别人踩着往上爬着两个选择。”
“我在这里安然度过了数十载,小心翼翼地站在这妃位之上,每一年都看着无数妙龄女子怀着憧憬进了宫。然而大部分的人,要么止步在了刚入宫不久的位置上,要么被随意安了什么罪名毁了容貌贬为奴隶,更有甚者,在这皇宫之中被永远地抹去了痕迹,连尸骨都不知藏在何处。”
“后宫里的位置很多,可是能够在那些位置之上留下来的,却只有少之又少的人。但即便如此,仍是有那么多的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宫来。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所有女子当中,你是最明白的一个。”
惠妃站在逆光之中,周身环了一圈儿光晕,叫人有些无法直视,甚至就连脸上那温和的笑意都看不清楚了。
习微竹抬头,怔怔地看着她,虽说现在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但她却是实在没有想到,这位受尽恩宠的妃子,在入宫数十载之后,竟然还能够有这样的心性!
见习微竹有些呆楞,惠妃倒是不恼,甚至就连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消减半分:“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好像还没有见过呢!”
再一次的声音,让习微竹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怎的就在惠妃娘娘面前走了神。
“回娘娘的话,臣女乃是护国公府嫡长女,习微竹。”
习微竹微微低着头,此时的她,已经在方才那片刻之间定了定心神,收敛好了眸中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情绪。
然而惠妃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牵起习微竹的双手细细打量,忽而感叹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媃儿挑选的陪读啊,看来媃儿这次眼光不错。”
“之前你救了媃儿,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召你进宫来仔细瞧一瞧呢,却正巧在这里便碰到你了!”
惠妃这样高兴的样子,倒是让习微竹有些受宠若惊了,急忙惶恐道:“娘娘言重了,当日二殿下不幸被蛇所伤,而臣女又刚好懂些医理,自当竭尽全力救治。臣女不敢居功,相信当时若是换了其他懂得医术的人在,也会如此。”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谦虚了,总之你救了媃儿的性命,便算得上是他的恩人。”
惠妃正说着,两个身着翠绿衣裳的宫女从御花园入口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不多时,便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两个宫女行了礼,其中一人虽是恭敬,却不免有些急切地开口道:“娘娘,您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魏太医嘱咐了要静养的。”
“知道了,我这不是瞧着今儿太阳挺暖和的,出来晒晒么!”
惠妃应付着宫女的问题,而后转头看向了习微竹,含笑道:“你瞧瞧,这两个丫头没大没小的,平日里都被我给宠坏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给护国公家的小姐行礼?”
习微竹也是一笑,见到那两个宫女听了惠妃的话就要行礼,急忙拦住了她们,只听她们甜甜地问了声好。
习微竹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身后青莲的身上,看来到两个丫头,她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青莲。
温柔如惠妃,不争不抢,大概也只有她的身边,可以养出这样看起来就要轻松很多的宫女了吧!
“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现在时辰还早,你不如也来我宫中坐坐吧,就算是让我瞧瞧我儿挑选的陪读?”
惠妃准备回宫,临走之时,忽然向习微竹发出了邀请。
她的眼神诚挚,比起宫中其他妃子来说显得更为纯净,看不到丝毫的阴谋与目的,只有别人所没有的温柔存在其中。
习微竹本打算拒绝,因为若是她现在与惠妃走到一起,只怕落入那些多事的家伙的耳中,又要变成她护国公府不肯安分,攀附权贵了!
然而当她抬头,对上惠妃那双充满了温柔笑意的眼眸,忽然间便改了主意。
只见她的唇角勾起,似乎将太阳那耀眼的光芒藏入了眼中:“恭敬不如从命,那便叨扰娘娘了。”
惠妃这些年来身子一直不大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似乎是生下顾媃之后不慎染了风寒,从那以后便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好转。
这件事从来都不是秘密,就连习微竹也有所耳闻,甚至还有大胆的宫人在私下里猜测,或许皇上就喜欢这种病西施的样子呢,所以才会更加怜爱她。
当然,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传入惠妃和皇上耳中的,不然可是大不敬的重罪,按着皇上对惠妃娘娘的疼爱,只怕是要直接掉脑袋!
习微竹随着惠妃回了瑞雪宫,青莲自然是跟了过来。一踏入殿门,习微竹便不由得暗暗惊叹了一番。
——整个瑞雪宫并没有像其他受宠的妃子那般,用尽了奇珍异宝装点,生怕来者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反而整个儿的装扮都显得十分沉稳,处处透着主人沉静的性情,使得来到这里的人略显烦躁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常年喝药调养身体的缘故,整个瑞雪宫里除了熏香的气味儿,还有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只是被那种显得淡雅的香料遮掩得很好。
这宫内的熏香大概也是贡品,那股子药味儿混杂在香气之中,反倒是更好闻了些。
若不是习微竹有着一身寻常人比不得的医术,对于这一类的气味要相比起来要敏感得多,估计也不会察觉得到。
惠妃倒是没有忙着招呼她,回到殿内之后便先退下喝药去。习微竹被之前那两个宫女中的其中一个带到厅中,瑞雪宫内的宫女们很有眼色地给她上了一壶热腾腾的龙井茶。
“小姐平日里不爱与宫中这些贵人多有交集的。”
青莲为习微竹倒上一杯茶水,见厅中伺候的宫女离得远了些,便微微歪着头疑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