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小山心中感动,她望着寒良玉,发现自己竟也能跟着吟唱:“选个岩前净处,好盖个、小小庵儿。黄昏后,安眠一觉,直睡到大齐斋时。此外别无事,逍遥快乐,几个人知。神仙好做,也要追陪。。。”
良玉捧住那脸惊讶道:“原来你也会唱?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会!”嫣小山道:“是呢,我也才发现我竟然会!”天下相知,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通者,谓之知音,二人正心有所感,良玉道:“小山,真庆幸能遇见你”。突然那话唠又将前词唱了一遍,二人大笑起来,不想荷包里还有一个会唱的。
收起笑声,小山轻问:“良玉,你喜欢怎样的地方?”。
“人都说隐逸之处杳无人烟,小山,我却偏要找个有人的地方,你明白我吗?”良玉眼睛亮亮的望着远方。
就好像当年那一蓝一红的魂魄相携而行,不知走了多久,遇见一条清溪。林尽水源,从山口穿入,便是一片豁然之地,那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几缕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虽在凡间却胜似仙境。小山道:“这里好美,我们去看看吧!”良玉颔首,便驱云落在地上。
村里的男女老少正在祭祀,看见这一男一女如画中天人下凡,一点也不害怕,竟都欢呼起来。一位老者激动的出列行礼道:“二位仙尊,等你们好久了!容我相禀,这里是上古村,昔时横遭秦王暴政。徭役繁重,战乱摧残。幸有世外仙尊,将我整村搬迁至此,方能免于一死。这高人临别时留下一言,云人间世道浇漓,他愿于乱世间给红尘留个念想,但上古村缺了执掌,恐难久安。。。。
伴随着老人的描述,画面仿佛回到从前,一个手执古藤杖的白胡仙翁,藤杖上挂着一个紫葫芦,对面前跪着的村民们交待:“百年之后,将有一男一女二位仙尊造访此处。”他摸了摸雪白的胡须微笑道:“男的尊为御镜光明上仙,女的便是那寿仙娘娘。此乃天赐机缘,尔等万万不可荼毒浪费。”他说完在无数人的翘首下化作金光不见。
“从那往后,我先辈牢牢记着,将他说的话在上古村代代相传。你看,每年此时我们必会焚香祭祀,就是为迎您二位仙尊啊!”说着,他便跪下,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跪下:“天赐良缘,恳请仙尊在此结庐,恳请仙尊在此结庐!”众人虔诚。
就算无这请求,良玉和小山也对这地方很有眼缘,他二人默默相对,良玉柔声道:“你喜欢么?”小山轻轻点了点头,良玉脸上一片幸福道:“好,我们便承就美意,留在这里罢!”
他看了看周围:“就容我做个主,上古村自此便叫做桃花源!”小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桃花源,这里哪有半点桃花的影子,“你又在说笑!”她责怪他。
寒良玉微笑不语,只拿右手双指点住嫣小山的眉心,待那桃花仙子的印记一闪,便广袖一挥:“假昼夜之长,聚气为生,生生之厚令。”随着这一声咒语,只见近处的院落田头,远处的山坳溪边,许多桃树拔地而起,那一枝一叶一花,鳞次栉比,慢慢聚成了片片粉云,层层深浅,浓淡相宜,牢牢将整个上古村掩映起来。
寒良玉满意了,这看似美景,实则结界的桃花阵,是保护这儿的最佳屏障。人们一时间分不清是天上还是人间,不由的欢呼起来,寒良玉将嫣小山拥在怀里,望着远近的桃花微微笑着,二人心中的梦便在此处。繁华一撮,好事多磨,那些内心的煎熬,那些离别与苦难,又算得什么,谁说始终一番大好的人生才有幸福呢?
原本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嫣小山和寒良玉这对欢喜冤家应该过上神仙眷侣的逍遥日子。可是各位看官,是谁一厢情愿啊,你且随小的来看。咱脑中的景象是那样的,他们却过成了这样子:
才是早晨,就像是西村的桃花小院,两个女孩扎着小辫,正将桃树下挖的到处是坑,一个调皮的男孩子一边喊着:“大水淹庙喽。。!”一边朝每个坑里撒尿捣乱。那两个挖坑的终于受不了了,不一会,三人打成一团不可开胶。罢了,不去管他们,向屋里走吧,一个男孩子稍微安静些,坐在那里看书,口中念念有词,就好似年轻时的寒良玉,另一个大些的女孩正在试图拉开双鱼弓:“三弟,齐家治国平天下也须尚武,你整天念这些圣贤书是不够的,来,给姐姐当个箭靶!看看娘的弓好使不!”男孩子嘟着嘴,朝头上顶了个大大的皮侯招子,突然那一支假箭过去,听令哐啷不知碰倒什么,吓的二人瞪眼捂嘴。
再往里走,还有个两个三四岁的爬在地上,一个抓着条白蛇在玩,笑的咯咯咯的。另一个被刺猬扎的泪水涟涟,却绝不松手,偏掐的那刺猬直翻白眼,这真是个倔孩子。
最里面的屋子,一片狼藉,娃娃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终于看见了小山,她面容姣好的站在那儿,头发盘上去像个人妇,正在扫除。只见她生气的将桌上的书都挪到地上,中间还夹着只良玉的布袜,方露出一面满是灰尘的妆镜。她胆颤心惊的用手指一抹,那镜子上才有了一道可以照人的地方!本想用鸡毛掸子掸去灰尘,却十分不甘起来,向着屋外大叫:“寒良玉!今日难道不该由你打扫么?你来看看,这仰光镜都成,都成什么了?!”
“小山,莫急,你放在那里就好,我就来弄。”屋外传来良玉慢条斯理的声音,“他们三个打的分不开了!”他正试图将外面那三个孩子拉开。
“‘放在那里别管,等我来弄’,又是这句话,等等等。最后所有的事情放在那里堆着,真是让人等不住!”当初是怎么等了他那样久。嫣小山拿着鸡毛掸子就冲到了院子里,对着所有的人喊:所有事放下,来院中列队报数,今天扫除!”这一句就像圣旨,大孩子都跑了过来,连三四岁的也一脸紧张的跑了过来。
他们站成一排:“一、二、三、四、五、六、八”
“九!”寒良玉接道。
嫣小山屏息听着,头上一懵,心想又缺了一个,便质问:“七七呢,七七怎么又不见人?这孩子怎么如此叫我劳心?!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不成,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七七听隔壁伯伯说喜鹊是好鸟,是报喜的鸟,昨天就对我讲,要把溪边树上的喜鹊窝,搬到咱家来!”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叫六六,看着母亲大人发了彪,忍不住回答。
“你!带父亲去找。”嫣小山心中担心,指着六六说。寒良玉过来抱了抱嫣小山道:“你不要担心,这孩子胆大心细,能耐非凡,不会有事的”说着就拉着六六去找。望着那父女两的背影,嫣小山目中飘过一丝温柔。
这对父女走在如画的山水之间,有些朦胧。
“爹爹,为什么娘这么厉害?小春的娘很温柔,所有的活都是他娘做的,爹爹,你为什么也要做女人的活?我们都觉的好丢脸!”走在路上,六六问道。
傻孩子,寒良玉看着那双和小山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正充满了疑问:“六六,这世上男子与女子本就同根之莲,不分伯仲,要相辅相成嘛,你现在还小,只要记得,爹爹很爱护你娘亲便是。等你长大些,就告诉你爹娘的故事,那简直就是一部传奇!”
“爹娘还有故事?”六六眼睛里放了光,她喜欢听故事。
“当然,当年你爹我叱咤风云,除妖救世,从西村杀到鸡笼山,从鸡笼山杀到昆仑山,从崆峒山冲到天池底,爹很厉害的!”寒良玉口若悬河,想努力改变自己在六六心中的形象。
“哦?爹那样厉害啊!”六六不解道:“爹对整个世界都有办法,怎么唯独对娘亲没有办法?”寒良玉后面的话被梗在喉间,他摸着六六的头说:“你以后就明白了,还有,爹不仅对你娘亲没办法,对你也是没有办法的!”
正说着,远处有人喊叫:“村长,村长,有外人误闯进来了,您得快去瞧瞧!”
寒良玉愣了一下,立刻变的庄重起来,便对六六道:“爹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会儿,乖。。”说完就离开了。
六六望着那匆匆的背影喊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七七可怎么办?”
远处的爹头也不回:“一会儿,就一会,记着别跟你娘说啊。。”
六六无奈,她慢慢蹲在地上痛苦的自言自语:“难怪娘总是生气,爹真的总叫人等啊!人家都说爹娘是仙尊,他们哪里有半点仙尊的模样嘛”。六六尚不能理解隐的境界,只在那地上画着圆圈,等自己的爹。
祠堂前站着个扭捏紧张的男子,是个渔人,穿深蓝布衫,披着蓑衣,光脚带斗笠。他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七七八八的问着话,彼此相对,均觉怪异。见良玉来了,众人让开,良玉行礼道:“这位兄台来自何处,又是如何来的?”
那人怯怯答曰:“实不相瞒,我乃武陵渔人,捕鱼时迷了路,顺着一条溪水,穿过山洞就来到这里,这位族长,可否告诉我这是何处,你们的衣着也不似时人啊!”
“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来了,就是有缘,这里各家好客,你只管当做自己家住下便是!”良玉想要将其留下。于是家家户户,轮流宴请,出酒食款待,巴望他自此不要再出去了。无奈渔人牵心家眷,数日后便向良玉请辞。
“你若不愿留下,也不勉强,只是。。”良玉停了停道:“这里实在是微不足道,就不要再与旁人说起了”良玉嘱咐。那人为了得脱,屡屡称诺,良玉这才暗中施法送他回去。
外人离开,众人担忧:“现在已是晋太元年间,自仙尊来此又是五十多年了,他这一进来,恐生变数。仙尊,得想想法子才是。”
良玉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好一片祥和宁静的气息。他英俊的气质丝毫不减,却更多了一种晓得变通的成熟,他沉吟片刻安慰众人道:“是结界有所松动,也是属于世人的机缘到了。。”
那老神仙不是说过,愿于这乱世之中给红尘留个念想么,他蓦然会意,接着道:“大家不必忧虑,良玉定会永守这片净土!”
那渔人在外,便有炫耀之心,怎有不说的道理,他一路刻意留下记号,又复得船,急急缘溪路而归,并不休息便找到官府的人,妄想再度进去。不成想这些人,只在一片桃花中绕来绕去,就再也找不到路了。
旧事辗转流传,无意被东晋陶潜得闻,他魂牵梦萦,遂著文记下。自此引得千古国人,心向往之。也有好事者相约寻找,终不得仙踪,只给后世留下了大大的谜团。
各位看官,这世上真的有桃花源么?
小的一直觉得,世上确有一处世外桃源,在你我心中,因人而异,多彩纷呈。
生活已经如此辛苦,胸中要有一片蓝天,恭请各位大主小主,如良玉一般,永远守护好心中那片属于自己的,避世桃源。。。。。。(完)
(后记)
《桃花源记》东晋 陶渊明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