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十五<br/>35<br/>十二月二十三号,是梦仙二十五岁生日。城镇的街上已经到处都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息。我为梦仙买了顶帽子,毛线织的那种,虽然不算好看,但可以防寒。<br/>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问:“你几号过生日?”我说农历八月十五,正好是中秋节,所以我妈就给我起名了这个名字。她说:“我小时候也过农历,长大之后知道了圣诞节,就改过阳历了,正好凑圣诞节的热闹。”我说:“等咱们有了孩子,一定要在圣诞节这一天生,全世界都为他庆祝。”梦仙“扑哧”一声笑了,“你就会胡说八道,你以为生孩子跟摘西瓜似的,想哪天就哪天啊?”我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剖就出来,比摘个西瓜还容易!”<br/>正说着,梦仙的手机响了。是小何打来的,小何说她男朋友的妈妈住院了,晚上就不回来了,她已经请了假,可能得侍候几天。她还说:“如果一个人害怕,就叫沈中秋过去做伴,反正你俩也是早晚的事儿。”<br/>放下电话,梦仙说:“不等了,咱们切蛋糕。”我说:“你还没许愿吹蜡烛呢!”她说:“那是小孩子玩的,咱们都是大人了!”我说:“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唱完了再切。”梦仙鼓掌欢迎。于是我就唱起来,唱的是《狼爱上羊》。其实,我根本没记住拌词,只是高潮地方会几句。我就把那几句翻来覆去地唱,唱得梦仙满眼柔情蜜意。<br/>“送我什么生日礼物?”等我唱完了,她问。<br/>我说:“刚才不送你一顶帽子了吗?”<br/>她说:“那个不算,你也得送点贵重的呀!”我说,我那是礼轻情谊重。梦仙说:“反正不行,还要你送。”<br/>“想要什么?”我问。<br/>“要……”她想了半天,也没说出要什么。其实我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无非是要戒指,一只可以套住爱情,拴住男人的戒指。可是她没有说,就算说了我也买不起。<br/>梦仙说:“小气包,我逗你玩的,你都给我了,我还能要什么?”我看见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双颊爬过一丝绯红。<br/>我说:“等我攒够了钱,给你买个大金镏子。”<br/>她笑盈盈地坐到我腿上,变戏法儿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水粉色的,我看着眼熟。打开,里面竟是一枚戒指。我突然想起来了,就是我买给林青,后来又扔掉的那只。<br/>她说:“扔了挺可惜的,就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吧,你帮我戴上!”<br/>我心里百感交集,千愁万绪。我搂过她,“我会给你最好的!”<br/>梦仙看着我复杂的表情,她说:“要不……我先收着,等结婚的时候你再给我戴。”于是,她又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收起来。<br/>切完蛋糕,梦仙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笑。<br/>我说:“我脸上又没金条,看我干什么?快吃蛋糕啊!”<br/>她撒娇地说:“我要你喂!”<br/>我拿小叉子一口一口喂她吃。她吃得津津有味,一颗一颗小白牙嚼着那么好看。梦仙用筷子夹一块送到我嘴里,“你也吃!”。我突然想起天堂吃饭的故事。心想:天堂在哪里?在伊甸园吗?在死后吗?还是在人心里?心里有个天堂,走到哪里都是天堂!<br/>吃完饭,我把碗筷一推就跑到梦仙屋里玩电脑。网页上全都是有关圣诞的商业广告。我正无聊地翻着网页,梦仙进来说:“你也太欺负人了,吃完了就溜,什么也不干!”我说:“这些本来就是女人干的,在我们老家,女人叫锅台转,也就是专门做饭、洗碗的人。”她说:“你这是封建思想,现在男女平等!有的地方还流行男主妇、男保姆呢。”我说:“现在还禽流感呢,流行的没有好东西!”<br/>梦仙说不过我,动手拧我的嘴。被我抓住办膊,轻轻一带就拉入怀里。她两只小粉拳头象征性地在我身上捶打几下,就象待宰的羔羊,任由我摆布了。<br/>我轻轻把她放在床上,俯身轻吻她的唇。她的唇薄而柔软,象一片花瓣。她气息如兰,恬静的脸上含蓄羞涩。我喜欢梦仙的妗持和内敛,这让人爱怜疼惜。她娇小无力的身体躺在我身下。我小心翼翼地吻着她,温柔而细致。在我眼里她是一位天使,纯洁无瑕;她是一块翡翠,晶莹易碎!<br/>梦仙环住我的脖子,轻轻回应着我的吻。两条湿滑灵巧的舌头忘情地缠mian交织在一起。她卷卷的,颇具女人味儿的头发,散发出迷人的芳香。我醉倒在佳人的柔情似水里。轻轻剥去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她精美绝伦的身体,画卷一样一点,一点,在我眼前慢慢呈现。我的手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留恋而痴迷地探寻游走。每一处都是如诗如画的风景,每一处都让我心驰神往,每一处都让我热情奔放。我的唇在手经过的地方故地重游,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的光洁细腻,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醉人的芬芳。梦仙的身体是天底下最美丽的艺术品,她缎子一样的肌肤犹如白玉,纤细的腰肢柔美可人。她有骨感美人的玲珑曲线,又不乏丰满女子的玉润珠圆。<br/>她迎接着我,体态婀娜,柔情万千。我突然想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br/>梦仙不正是我的金柳,我的新娘吗?<br/>她每一声燕语莺啼都撩拨着我的心弦,每一声呢喃细语都刺激着我的大脑神经。我似乎看见起风的海面,波涛翻滚、汹涌澎湃。<br/>梦仙伸手在墙上一摸。屋子里的光线骤然暗下来,粉红的灯光弥漫开,整间屋子象下了场粉色的雾,朦胧而暧mei。我的身体迅速升温,仿佛瞬间就要升华。我感觉自己烧起来,熊熊的一团火焰。我听到风吹火焰发出的呼啸声。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狂,点燃了床单,点燃了家俱,点燃了屋子,点燃了一切。燃烧!燃烧!世界都在燃烧,烧掉了时间的阻隔,烧掉了空间的障碍,所有的所有都在火焰里发出生命最后的呐喊和咆啸。我坐在火焰的风口浪尖,被熊熊的烈火推到生命从来都没有攀越过的至高点。梦仙张开翅膀牵住我的手,她是美丽的天使,带我掠过火焰,飞向天国的另一端。<br/>火焰消失了,生命消失了,世界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感觉我就这样升华了,化作一缕淡淡的轻烟。<br/>梦仙在我肩膀上咬出两排暗紫的牙印。淘气地说:“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这是我的签名。”<br/>我想说,你的签名怎么跟驴蹄子印儿似的!看到她眼里闪着泪花,我抚了一下她散乱的头发。安慰说:“宝贝,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的心在你心上,你的心也在我心上,谁都分不开,谁都抢不走。”<br/>她亲了一下我的下巴,“你弄疼我了!”<br/>看见她胸口被我的胡茬子扎出了血晕,我的心里就隐隐作痛。我暗暗骂自己下手太狠,不懂得怜香惜玉。<br/>我承认我不是个纯洁的男人,甚至是个好色之徒,但对梦仙的爱却是纯洁的,独一无二的。我没有向梦仙说过那三个字,她也没有要求过我说。因为爱不是语言能表达清的,爱是需要行动来证明的。<br/>在没有人的时候,梦仙开始叫我老公。女人一旦把身体给了你,她会把全部都给你。而男人呢?男人以为拥有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就拥有了她的一切。有人说爱是给予。从这一点看,我觉得男人不如女人!至少,我不如梦仙。<br/>36<br/>第二天快吃晚饭的时候,上中班的凯子打电话告诉机床坏了,晚上不用去上班。<br/>我说:“现在是圣诞节,又不是愚人节,玩儿这个有意思吗?”<br/>他说:“不信你个人来看吧!”<br/>“真坏了?”我还是半信半疑。<br/>凯子说:“靠,坏了不好啊?你愿意干活儿呀?”<br/>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主轴出了毛病,配件要从台湾发过来,最快的话也得半个月。我给殷部打了个电话,确认消息是真实的。挂电话的时候,他说:“不要忘了按时刷卡。”殷部是在暗示我可以让别人代我刷卡。我兴奋异常,血脉喷张,这回终于可以摆脱机器的控制了。平时三个人每八小时换一班,机器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表面上是人操纵机器,实际是机器操纵人。反正这家公司是日工制,只要微机上有我的考勤记录,去不去上班都有钱挣。<br/>把卡往老马手里一塞,我说:“你看着办吧!”老马捏着我的工作卡,一脸坏笑地说:“咱也得意思意思吧!”我把烟给他。我说:“你要是当了官儿,准是个大贪污犯,办这点儿小事都索要贿赂。”老马说:“不受贿,谁稀罕当官啊!”说着一伸手,把我的打火机也顺了去。<br/>梦仙听说我可以休息那么长时间,乐得手舞足蹈。吃过晚饭,她拉了我就往外走。我问她去哪里。<br/>她说:“今天平安夜,咱们去周浦教堂。”<br/>等我们到了,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黑呼呼的全是脑袋。<br/>梦仙对我说:“咱们买个平安果吧!”<br/>我看见墙角摆着一只竹筐,里面装满用彩纸包好的苹果,五颜六色的挺好看。卖平安果的是个小女孩儿,十四五岁的样子,衣服有些破旧,操着外地口音。我一下子联想到小鱼儿,她的命是不是和小鱼儿一样苦呢?小鱼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不知道她还好吗?<br/>我说:“咱们全买下来吧,这小孩儿挺可怜的。”<br/>梦仙说:“我们又不是水果贩子,买那么多干嘛?再说,也弄不回去呀?”<br/>我轻轻一笑,说:“这么多人,每人送一颗还不够呢!”<br/>梦仙笑我是慈善家,但还是支持我买下了那筐苹果。梦仙把平安果一个一个分给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我们也收到了满满一大筐圣诞祝福。<br/>我说:“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br/>梦仙把手放到鼻子上嗅,那动作天真得象个可爱的天使。<br/>我说:“怎么样?是不是有余香?”<br/>梦仙没有回答。我把目光收回来,看见梦仙的手停了几秒。一张笑盈盈的脸正对着我们笑,是小鱼儿。她已经剪成了短发,头发染回了自然色。她一脸安详地接过梦仙送出的平安果。<br/>两个女人眼光接触的一刹那,我看到梦仙脸上闪出一种错综复杂的表情。小鱼儿拿了平安果,说声“谢谢,祝你们平安!”就匆匆走了。我想叫住她,她却消失在人群里,转眼就无影无踪了。<br/>回去的路上,我以为梦仙会说起她,但梦仙什么也没说。我想,梦仙已经认出小鱼儿了,女人的眼比男人尖,尤其在这方面。我想告诉梦仙我和小鱼儿的一切,话到嘴边,又放弃了。<br/>一进门,小何竟出现在面前。这下子完了,我还打算跟梦仙温存几天呢。让这小丫头给搅和黄了。<br/>我说:“你怎么回来了?”小何说:“看你这话说的,我要是再不回来,梦仙就引狼入室了。”我说:“说谁呢?我可不是狼,我是保安兼保镖。”小何说:“我就怕有些狼披上羊皮混进来,然后监守自盗。”梦仙说:“你俩一见面就斗嘴。”我没再吱声,她是女人,我让着她。<br/>小何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又说:“那老太太真麻烦,难侍候死了,我要是当了她儿媳妇,这辈子可怎么过啊?”说完看了我一眼,“沈中秋,你妈脾气怎么样?”<br/>我知道这话是说给梦仙听的。我看着梦仙说:“我妈是观音菩萨,心眼儿好,脾气更好。”<br/>“真的还是假的?梦仙嫁过去受气,我可不干!”小何看着我,却拿眼斜着梦仙。<br/>梦仙把一个削好的苹果塞到小何嘴里,她说:“你俩一唱一合的,成心逗我。”<br/>我逗留了片刻,一看表,将近十二点,跟她俩道声晚安,回了住所。打小鱼儿的电话,没人接。我又给老马打电话。我这还没开口,老马就说:“不就你那屁大点儿事吗?忘不了!”我说:“你这鸟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问的是,你今天有没有去吃肉。”老马却在电话里骂起来,“操,还他妈吃肉呢,饭都快吃不上了,都一个礼拜没开荤了,再他妈不开支,吃风拉屁吧!”<br/>我听了忍俊不禁。我一笑,老马就针对我来了,“你小子命好,刚来仨月就把白白嫩嫩的小梦抱去啃了……”<br/>我知道他越说越没人话,赶紧围追堵截。我说:“你又开始不吐象牙了,不和你说了,撂了。”<br/>一挂电话竟有一条未读短信,我还以为是梦仙问我到家了没有,一看却是小鱼儿发来的:<br/>送你一棵圣诞树,树根是健康的身体,树干是幸福的家庭,树枝是顺心的工作,树叶是美满的爱情。圣诞节快乐!<br/>我一时没有关于圣诞节的信息,就把她的短信原封不动地发回去,后面还加了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的:沈中秋代表全国人民,祝愿砍死鱼女士圣诞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编完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才,整得跟国家主席似的!<br/>短信刚发过去,她就打电话过来。她说:“有能耐你自己创作呀,鹦鹉学舌算什么本事?”<br/>我说:“鹦鹉要是自己会说人话,就用不着剽窃别人啦!对了,刚才在周浦还没来得及叫你呢,你就走了。”<br/>她笑着说:“我不走,还留在那里当灯泡呀?”<br/>我赶紧把话题转移,“工作怎么样?”<br/>她说还行,学会了一些东西,只不过都是些皮毛。我说,慢慢来,搞哪一门儿都要持之以恒,日积月累。我们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br/>早晨我去了公司,因为下班的时候有可能开班前会。如果被生产部知道我不干活儿白拿钱,以后的日子就不好混了。等到八点接班,看见稀稀拉拉的工人,我心里就懊恼,这一天正好是周日,生产部不上班。<br/>回去的路上,梦仙打电话问我起床没有。我说:“早起来了,都晨练一个小时了。”梦仙说:“今天去外滩吧!我在家里等着你。”<br/>我们坐公共汽车到张江,再倒乘地铁。地铁上人,多的跟下饺子似的,我们被挤在一个角落里。我双手张开抓住把手,把她护在中间。不知谁的手机响了,铃声是光良的《童话》。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俩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唱得我心里暖融融的。一低头,梦仙正满眼柔情地望着我。<br/>我们漫步在冬季的外滩,浪漫而诗意。江面的风扑面吹来,带着江水的腥味和寒冷。<br/>那天,梦仙穿了件白色过膝羽绒服,一条浅浅的牛仔裤,脖子上围了一条淡黄色丝巾,美得象朵梨花。我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下点雪就更美了。”梦仙说:“预报有小雪。”我说:“北方在圣诞节都要下大雪的,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那种圣诞节才有味道。”梦仙围了一下丝巾说:“那多冷啊!”我搂了一下她的肩,笑了笑说:“穿得象个棉花包,一点也不冷。”<br/>中午,我们在一家干净的小陛里要了两碗面。面里漂着几根油菜,绿油油的很是诱人。我把碗里的菜全都夹到梦仙碗里。她又一条条捡回来。她说:“干嘛全给我,你又不是不爱吃!”<br/>我们慢慢吃着面。她突然说:“你看这油菜,做菜吃是一种味道,煮面又是一种味道。”我说:“做法不一样,味道当然就不同了。”梦仙于是就借题发挥,从油菜又联想到了婚姻。她说:“两个人相处也是这样,遇到问题,换一种方式去理解,换一个角度去对待,总会得到不同的结果。”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觉得她的道理有些牵强。<br/>出来的时候,天上果然飘起了小雪,零零碎碎的,落在地上瞬间就消失了。梦仙说:“下雪多美,可惜这里很少下雪。”我说:“我们泊头,每年都下大雪,明年我带你回去看雪。”梦仙就高兴得手舞足蹈。我看着她,动情地说:“你今天象一朵梨花!”梦仙摇摇头说:“梨花是什么样子的?我没见过。”我说:“梨花是洁白的,和雪一样白,象征着纯洁。当梨花盛开的时候,你一定要去泊头。我们那里到处都是梨园,梨花一开,满世界都白茫茫的,可美了!”梦仙羡慕得不得了,说等明年一定要去泊头看梨花,还伸出小手指在我手上勾了一下。<br/>因为天冷,我们在一家有中央空调的商场转了一会儿。东西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一看价格,我的个乖乖!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最便宜的袜子要四十块一双。<br/>梦仙说:“这里面全是高档商品,我上一个星期的班,都买不起一条丝巾。”我看见架子上阵列的一条丝巾,定价竟八百多。我说:“宝贝,将来我挣了钱,一定加倍补偿你。”梦仙把头靠在我肩上,她说:“穷就穷过,富就富过,贪那么多干什么?只要过得开心就够了。”我心里一阵感动,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br/>37<br/>我去洗手间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衣装华丽的女人,很象林青。只是她化了妆,我从侧面看不清她真实的面孔。当时,她正挎着一个老男人,在买一件昂贵的貂皮大衣。我正要绕过去看个究竟,手机却响了,是李玉蓉。<br/>她说:“MerryChristmas!”<br/>我说:“你怎么跟个鬼一样阴魂不散?”<br/>“我就是阴魂不散,我就是你的鬼,这辈子我注定缠着你,一直把你也缠磨成鬼!”<br/>老天爷一定是老糊涂了。要不,他怎么会造出李玉蓉这么一个脸憨皮厚的女人?我他妈也算倒霉到家,偏偏撞上这种破烂货!我郁闷!<br/>我说:“你这是犯贱!”<br/>李玉蓉不气不恼,她说:“犯贱算什么,我为你犯法都值!”<br/>我要挂电话,她说:“哎,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一个叫卢梦仙的好上了?”<br/>我说:“你管得着吗?你要是不当特务你他妈会死啊?”<br/>在大千上班的老乡,连钳工带数控加起来有十多个人,都是苗总带出来的。其中,有几个和李玉蓉是亲戚。我和梦仙的事一定是他们提供的。我是真恨那些传播个人信息的败类们,他们怎么就把贩卖别人的隐私当成乐趣呢?可是,我也只能背地里骂娘捣老子,拿人家一点儿辙都没有,连是谁把我卖的都不知道。<br/>“中秋,不是我给你泼凉水,你们成不了!”李玉蓉接着说:“你想啊,两地离得那么远,难道你还想在那里扎根?难道她会跟你回来过穷日子?”<br/>李玉蓉的问题我也曾想过,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经过大脑。我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会直。“这是我们的事,你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喝喜酒的时候,如果高兴,我会通知你,到时候别呛死就行了。”<br/>李玉蓉却笑了,笑得令我毛骨悚然。她说:“宝贝,你越发脾气我就越喜欢你,因为你发脾气的时候更象个男人。你是我的,你知道吗?你妈就是为我才生你的,我常常梦见咱俩……”<br/>我听了她的话,恨不得咬舌自尽。曾经听老人们讲,古代的媒婆子有三寸不烂之舌。我想,李玉蓉的舌头应该不止三寸,三十寸都不止。而且,她的脸皮绝对比西安的老城墙还厚。<br/>我说,你变态,你是疯狗!然后,挂了她的电话。心里那个窝火,真想点一捆zha药把这座大楼给毁了。<br/>梦仙见了我说:“怎么这么半天,脸色也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说:“没事,我是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娇气!”她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回去试一下体温,我怀疑你发烧。”梦仙对我这么好,就算我真的发烧,也会不治而愈,因为病有一半在于心理调节。<br/>回到家,梦仙把体温计夹在我胳肢窝里,就去准备晚饭。我翻开手机看见一条短信,是个新号码。一看内容,鼻子都气歪了,又是李玉蓉发来的。我真想一下子把手机摔个粉碎。梦仙进来,拿体温计对着灯看了一眼,“37度3,有一点热。”她冲一袋退烧颗粒让我喝。我不喝。我说:“药这东西,越吃越没抵抗力,就象饮鸠止渴,越喝中毒越深。”梦仙把脸一拉说:“就是毒药,今天你也得喝了。”我说:“我是属弹簧的,越压迫越反抗。”梦仙就换了笑脸,“老公,快喝吧,喝完,病就好了。”说着过来一勺一勺地喂我。<br/>小何推门进来,她说:“你俩老公老婆的,真让人肉麻,看来我该搬出去住了。”我喝下一口药,抬眼看见小何换了发型。就对小何说:“我们又不是新婚,你听什么新房?”小何说:“谁稀罕听啊,我刚巧进来听到的。”梦仙说:“你俩都是扛头!碰一块儿就犯顶。”转脸又对小何说:“饭做好了,一起吃吧!”<br/>吃饭的时候,梦仙问小何的头发哪里做的,多少钱。小何说:“在川沙,才五十块,新开业的,正在做活动。你要去抓紧时间,就这几天。”梦仙抬眼,向我征求意见。我说:“整得这叫什么呀?跟个鸡窝似的,倒贴都不干。”小何听了横眉怒目,她说:“大家都夸好看,就你有眼无珠。”我还要说什么,梦仙偷偷碰了我一下。我心领神会,缄默不语。<br/>回到住所上楼的时候,李玉蓉的电话又来了,我直接挂断。刚要进宿舍,正碰上李玉蓉的表弟去倒洗脚水。我的火一下子蹿上来,我说:“谁要是把我的事给李玉蓉说,让我知道了,小心我废了他。”他说:“我没说。”我说:“你没说,谁他妈说的,咱们厂就你几个和李玉蓉是亲戚。”他拿眼瞪着我。我怒火中烧,一把揪了他脖领子,我说:“怎么着,想跟我比划比划是吧!”<br/>李玉蓉的表弟是小蚌子,瘦得象只马戏团里的猴子,就他那小体格子,我可以一拳撂倒三四个。他不敢和我比划,怂得仿佛一个被捏软的柿子。他说:“你厉害,我怕你还不行吗!”<br/>我心底升起一种胜利的豪迈,刀不血刃就把这小子摆平了!我松开手,补充一句,“以后注意点儿,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br/>他灰头土脸地绕开我走了。<br/>我正躺在铺上抽烟,有五六个人闯进来,一看那架式就知道是冲我来的。<br/>李玉蓉的表弟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他不敢和我单挑就去搬救兵,仗着人多势众压我,自己却没胆儿露面。我鄙视这种人,这种人不是男人。<br/>我腾地从床上跳下来,我说:“你们他妈有种一块儿上!”<br/>那伙儿人还真有种,真的一块儿向我围过来。<br/>老马一下子从床上蹿起来,顺手抄起枕头下的砍刀。“我看哪个狗日的敢上!”<br/>老马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下手又黑又狠。据说他年轻那会儿,经常因为打架斗殴光顾派出所,还因此受过两年劳教。他刑满释放那天,对着架了铁丝网的高墙,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话。他说,“人这一辈子,要是不坐监狱,就不是完整的人生!”我一直认为老马的这句话是谬论,而老马却把它当作至理名言,一辈子风雨不改。<br/>我说:“老马,没你的事!”老马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正愁那一棍子没地儿报仇呢,今天正好砍一个当替死鬼。”宿舍的另外几个人也迅速站到我床边保驾护航。<br/>找茬儿的那几个人一看这阵势就怂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陆续进来一些劝架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大家三劝两劝,那几个人就借坡下驴,垂头丧气地走了。<br/>说实话,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仗势欺人的窝囊废。人家荆轲一个人都敢去刺杀秦始皇,什么高手如林,什么戒备森严,他都没放在眼里,那才是爷们儿。我要是生在那个年代,我敢说,我绝对是荆轲第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