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林爸爸,雅馨赶紧又回了医院。
“我们医院来了一个毁容的女孩,刚才在病房里,割腕自杀了,好可怜……”有个女护士与同事往外走的时候,低声说着。
“不是吧?伤得有多重,至于自杀吗?”同事惊讶地叫起来。
“左脸都毁了!”
雅馨听着这话,心下一慌,抓紧包包带子,飞扑进住院部,跑过长长的回廓,气喘喘地站停在病房门前,果真看到整个病房已经被医生护士挤得人仰马翻。
里面不停地传来了梦宛的哭喊,自己的爸爸妈妈正极力地按压梦宛,她却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着,被割的左腕,正滚滴下鲜血,她凄厉嚎哭,嘶声裂肺地大叫。
“让我去死吧,我考不了试,我的脸没了,我的人生也完了。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
雅馨一边哭一边冲进来,却已经看到梦宛,推开了自己的父母,要往墙壁上冲过去,医生与护士一下子挡在墙边,接住她的身子,又再要给她注射镇定剂。
可是雅馨突然生气地冲开人群,甚至推开医生,从自己的包包里,扔出了一把小刀,砸在地上,哭着说:“你去死吧!!你现在就去死!!大家都不要拉住她!一个人如果不想活,那就让她去死!!你们阻止得了吗?她今天死不了,她明天也会去死!”
整个病房的医生与护士突然停下来,幽幽地看着梦宛。
“雅馨,你这是怎么啦?”俩父母突然心急地叫。
雅馨看着林梦宛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腕上的鲜血,依然滚滴水止,却妄然不顾,卷缩着身子,赤着双脚,脸贴着墙面继续痛哭着……
雅馨也终于难忍痛苦,奔溃落泪地大叫:“我刚刚才去看了你爸爸!!他还在等你的好消息!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去死!!这样你就不用承受你爸爸的失望和痛苦!!也不用承受他老人家一辈子在监狱里的苦!!你去死啊!!你手里的血快流干了,去死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这俩天受的惊吓比这一辈子还多!!你最好现在就去死,我们也就不用照顾你了!!我也累了!”
林梦宛想起父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手扶在雪白的墙面上,染红了那片苍白。
雅馨继续对着林梦宛激动哭说:“毁了一张脸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身体那个地方不重要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你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你还要去死?如果你的脸毁了,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活法啊?如果没有人爱自己了,我们自己爱自己可以吗?我们就不能爱自己吗?”
病房里的医生与护士听完这话,都不禁眼眶红润……
雅馨的父母,更是心疼落泪。
林梦宛继续难过地抽泣着,眼泪伴着血水,一起沿着脸庞滚落而下。
雅馨突然无力地跪在林梦宛的面前,再情不自禁地哭出来说:“梦宛……我今天去看你爸爸,我真的很害怕很内疚,我没有勇气告诉他老人家,你今天遭遇的一切!我以后也没有这个勇气,告诉他,他的女儿已经死了……我现在虽然在你的面前,可我的心里,还是你爸爸那双眼睛,那么孤单,那么盼望,那么期待……如果你真的爱你的父母,为了他们,你好好地活着吧!!好好地活着……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再看到叔叔那可怜的一张脸,他等于是我另一个父亲啊……”
林梦宛躺在地上,想起父亲身在狱中那孤单的身影,她突然情绪激动地哭起来:“爸!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雅馨也落泪拥紧好朋友,陪着她痛哭起来,边哭边说:“这么艰难都过来了,再跨过去一步吧……梦宛……再跨过去一步……”
林梦宛余下只是痛苦疲累的哭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痛苦,绝望,哭泣,随着时间的力量,总会过去一些,有些你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也总要去面对……
梦宛虽然活了下来,却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躺在病床上,瞪着茫然的双眸,看着病房来往的人,偶尔落泪,偶尔苍惶,渐渐地,那个曾经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一个女孩,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畏缩,变得沉默……
“梦宛……”雅馨心疼好朋友这般模样,才刚想开口劝劝她,父母亲却轻叹了口气,走进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总要一些时间,才能平静下来,当时林哥去坐牢的时候,梦宛不也是哭了好久?让她安静一下吧,不要把她逼得太紧了……”
雅馨听了,便只得幽幽地看着梦宛。
林梦宛不作声,只是好平静地闭上双眸,眼泪滚落而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告别生存,走向死亡……
一个月后,转眼已经走入深冬了,天气渐渐地冷了,寒风刺骨地从每个角落飘进窗户里,冷醒了病床上的人……
她却无视这般寒冷,只是冰冷着身子,躺在床上,知道包在自已左脸那层白纱布,已然在昨夜拆开,她却不再对自己的脸好奇,仿佛那只是一张陌生的脸,她不再留恋,也不再盼望,就那般如同死了般地躺在床上……
可门外,传来了悄悄声响,那是医生的声音,沉重地说:“时间过去一个月了,病人的伤痕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以后要避免她再次激动,因为现在被灼伤的皮肤依然还是很透薄,容易受损,平时也尽量不要吃辛辣食物……”
雅馨的哽咽抽泣地说:“医生,难道就真的不能做植皮手术吗?不管花费再多的钱,就算倾家荡产,我们一家绝对不会放弃梦宛!我求求你,救救她……我跪下来求求你……”
梦宛躺在床上,幽幽地睁开双眸,泪光浮动在眼眶内。
医生连忙扶起雅馨说:“你别这样。你对植皮手术了解不深,植皮虽然能改善皮肤表面,但也恢复不了过去的容貌,更何况,就算要做,也要等俩至三年后,看皮肤状态,才能决定可不可以整……我针对病人的这情况,实在感觉不容乐观。最麻烦的,还是她的皮肤是属于重过敏体质,极容易产生可怕的迸发症!所以……你们暂时也没有必要再浪费金钱与时间在医院,我们院方体恤你们一家的困难,也因病人的病况特殊,所以负担下你们百分之十的费用。还是出院吧……”
“医生……”雅馨再落泪看着医生。
“出院吧……以后好好安排一下她的人生……毁了容,的确是很残忍的事……好好照顾她吧,这一个月,你们一家也辛苦了,浪费了不少金钱给她治病,后肩的伤还有手指上的关节,愈合得还算好,只是紧记,以后不要再提重物,以免再让肌肉受损,不知道是谁下这样的狠心,太残忍了……”
医生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离开了。
雅馨落泪,看着医生远去,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低头,轻擦去泪水,转身轻拉开病房门,刚才想走进去,却一愣,看到病床上空空了,床褥凌乱地搭在一起,窗子已然打开来,飘进来一团白花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