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颜神女这次到访,可不止带了白虞岛的上等点心,同时,还带来了一只蓝凫神鸟送给玄衍。别看这只蓝凫长得不大,但会的花样可不少,堪称能歌善舞,尤其是那清脆的歌声,甚至比辰音仙君乐府里的箜篌还悦耳。
所以浮川宫里热闹了不少,仙婢小官们无事便跑到后庭去欣赏绝颜和蓝凫的天姿。就连玄衍也寸步不离的伴在绝颜身侧,或许是为了尽地主之谊,亦或许是他对那蓝凫颇为喜爱,更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画矜这两日没怎么被他使唤,更几乎没与他打过照面。
这般也好,画矜也落个难得清闲。眼下,她就正惬意的坐在酩酊树下摆弄着花瓣,脑中琢磨着,若直接问玄衍她父尊的消息定是不行,倒不如先随意去探探他的口风,说不定能得到些蛛丝马迹。可是,如今玄衍与绝颜整日同进同出,她压根没有机会与玄衍单独说上话。
她烦闷的将手中的花瓣一丢,起身刚欲离开,就看到一抹翩翩摇曳的白色倩影。
绝颜正晃着婀娜的步子姗姗而来,绕在她身侧的,还有一只扑闪着翅膀的碧蓝小鸟,自然便是那只蓝凫。
就这十余步的距离来看,画矜她若转身就走,怕是有些不大合适。况且,她怎地瞧着绝颜是朝她走来的呢?
果不其然,绝颜径直驻足在她的面前,眸子在她身上掂量了下,最后落定在她的脸上,语气平柔的道:“我听衍哥哥说,你叫瑶初对吧?”
她不动声色的略微颔首作礼,“是,奴婢见过绝颜神女。”
绝颜轻目不转睛的对着她,嘴角噙出一抹淡笑,“果然是个美人呢。”
这个笑容诚然未及眼底,甚至有些意味不明。画矜她在九霄云上学会最多的便是察言观色,自然明了绝颜并非真心实意。
画矜略显谦卑的垂眸道:“奴婢姿色平庸,远及不上神女分毫。”
绝颜仔仔细细的盯着她,好似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般。蓦地,绝颜温婉大方的笑道:“我瞧你一个人在这有些无趣,不如让蓝凫陪你解解闷,正好你也借机与它亲近亲近,以后它便拜托你照看了。”
说着她玉手一抬,蓝凫轻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她一边轻瞥着画矜,一边对着蓝凫道:“去,陪这位姑娘玩儿一会。”
蓝凫乃一方神鸟,当然通晓主人之意,它晃着额上那撮卷曲的白毛,朝画矜飞了过来,饶是她想拒绝也来不及了。更何况,面对绝颜突如其来的“好意”,她一时半刻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婉拒,只得任由那只蓝凫在眼前晃悠,它先是在画矜的周身绕了两圈,接着站到了她的肩膀上,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
画矜虽然对绝颜有几分戒备,但见这蓝凫不过就是一只灵鸟,况且其憨厚可掬的样子还颇为讨喜,让她不禁想起了幼年时曾救过的一只大鸟,画矜心里便松懈了不少,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下它头顶的白毛。
因而,她也就注意到绝颜眸中一闪而过的诡异。
“蓝凫,来~跳个舞。”
随着绝颜话音的落下,蓝凫便离开了画矜的肩膀,飞到她眼前来回转起了圈圈。不知为何,画矜觉得绝颜的那道声音,仿佛有一丝异样,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忽地,那蓝凫“嗖”的一下朝画矜脸上飞了过来,尖锐的鸟喙对准的正是她的眼睛。
她赶忙抬起手臂自然而然的朝前一挡,接着,她觉得手臂被轻撞了下。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绝颜“啊!”的一声惊呼。
画矜落下胳膊抬眼一看,那只蓝凫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绝颜急促的跑过去扑到它的跟前,低头看了一眼后,抬起哀伤的小脸,对着画矜梨花带雨的嗔怒道:“你怎么如此歹毒,竟然对一只灵鸟下杀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画矜莫名其妙的怔在了原地,她挡的那一下,丝毫术法都没用,甚至连力气都没怎么使,这鸟怎么可能会死?
兀地,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怎么回事?”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除了玄衍还能有谁?画矜看着走至她身侧的玄衍,方欲开口说话,就听绝颜悲泣的嘤嘤起来。
“衍哥哥,呜呜……我好心让蓝凫陪她玩耍,谁知她却将蓝凫给打死了。”
当画矜对上玄衍那双清冷的眸子时,便一下明白了绝颜的用意,想她自认一向机敏,此刻竟一时大意着了绝颜的道,不得不说绝颜这一手还真是够阴险。
但是,绝颜却显然不知道,若论阴谋诡计,她画矜可向来不会屈尊人后。
只见她右手小心的扶上左臂,皱着小脸轻声嘤咛了下,那痛苦的神情中又好似夹杂了几分隐忍。
玄衍看了眼她的胳膊,“怎么了?”
她轻咬了下嘴唇,微微低垂着头,十分委屈的呢喃细语道:“奴婢没什么事,可能是方才蓝凫冲过来的时候被啄伤了。”
“你怎么能颠倒是非,蓝凫乃通灵神鸟,一向温和良善,岂会伤人!”不待玄衍出声,绝颜便抢先一步开口,她一张美目噙满泪水,伤心欲绝的看向玄衍,“衍哥哥,她在撒谎,你让她将袖子撩起来便知。”
绝颜打定了主意她不敢,因为蓝凫只不过轻擦而过,压根不可能将她弄伤。
当她捂着胳膊闪躲了下时,绝颜唇角勾出一个得意的弧度,而这抹浅笑,正好落入了画矜的眼中。
画矜不动声色的继续垂着头,仿佛竭力的压抑着疼痛,难为情的哽咽道:“神女何苦为难奴婢,奴婢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好大庭广众的撩起衣袖。”
绝颜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美目一凝,语气微挑道:“光天化日你都可入池戏水,这点小事又怎会不好?”
蓦地,玄衍缓缓将手抬至画矜面前,他手掌向上,盯着她道:“伸过来。”
画矜还是怯懦的低着头,又捂着手臂稍稍闪了下身子。
玄衍有一丝不耐,大手一挥抓起她的手腕向身边一带,她不由踉跄了一步,但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拽着胳膊,俨然一副生怕衣袖被撩起的模样。
她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玄衍,咬着唇憋了半天,十分委屈的道:“帝神您为了只鸟就要扒我衣服么?”
玄衍被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得眼角染上一丝笑意,他道:“该看的早就看过了,一个胳膊你有何害羞的。”他只是想给她验伤罢了。
这番话一字不落的进了绝颜的耳朵,在转瞬即逝的错愕后,她脸上浮出一股妒怨之色,原本白柔的掌心被指甲无声无息的抠出了一道印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