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衍右手执起玄魄剑,一剑朝那怪树撕裂的中心刺去。
白光乍现的同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画矜不由眯了下眼,再睁开双目时,那怪树青葱的树叶全部掉落,树干上唯余几块褶皱的树皮,已然枯败而死。
玄衍淡漠的收回玄魄剑,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走来,他清俊的眉眼中,仿若透着与生俱来的天神之威,浑身上下生出一股清冷卓然之息。
画矜印象里的玄衍,大多是淡泊、清冷、孤傲之姿,她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玄衍,他此刻太过耀眼,耀眼的让人不敢亵渎。
她微微怔住,直到玄衍走至身前,方错愣的回过神。
玄衍冷着一张俊脸,低沉着嗓音道:“为何不跟上?”
她不禁有些发怵,却又深感憋屈,“我明明跟上了,谁知走着走着就被它缠住了。”她瞥了眼那颗枯树,回想起方才差点被它吃掉,顿时有些后怕的瑟缩了下。
玄衍又冷声教训道:“你没长嘴么?不知道喊我?”
她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我?我喊了好多声,根本没见到你人,你要是早点……”“来”这个字渐渐消了音。
因为玄衍突然一把将她抱住,他活了万万年,历经无数天地浩劫,却从未生过任何畏惧之心,直到方才,眼看她差点就落入树口,他真的头一次感到害怕,就连此刻,仍旧心有余悸,若他再晚来半刻……
他胳膊不禁用力,紧紧的抱住怀中之人。
画矜错愣,亦明显感到他力气的加重,更好似隐约感受到了他的一丝不安,她刚轻微动了下身子想看看他怎么回事,就听玄衍话音传出。
“别动。”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柔,“再抱一会。”
画矜猝不及防的心口一颤,好似有些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她亦不知为何,缓缓抬起手环住了他,而他独有的气息,紧紧的萦绕着她,她不由莫名的心安。
许久,玄衍慢慢松开了她,复瞥到她受伤的指尖,眼底有一丝不悦,遂拉起她的手,伸出两指在她指尖上轻轻一掠,伤口当即愈合。接着,他又幻出一个通体碧白的镯子,不由分说,直接将那镯子给她戴了上去,那镯子亮光一闪,继而安静的环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她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还送起礼来了。
他幽深的眼眸似一汪古潭,“此乃我的肋骨所造,今后不管你在哪,我都可以感觉到。”
什么!那她以后还怎么行事?
“这太贵重了,我受不起。”她边说边往下脱,可她不管怎么用力,这镯子就是脱不下来。
玄衍嘴角噙着笑意,“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骨镯只有我能取下。”
天啊!
她欲哭无泪,“帝神,你快取下去吧,我……我没有带镯子的习惯!”
“这样就有了。”玄衍又甚是好心的道:“走吧,他们在前面。”说着他便执起她的手,径直朝前迈步。
这个“他们”是司泽与禾曦,她也知道,可这镯子她不能不管啊!遂一边不情愿的跟着他,一边接着念叨:“帝神,这镯子太金贵,我这人粗心大意,万一磕碰一下,生了裂纹就不好了!你还是收回去吧。”
“我施了术法,它不会裂。”
“……我回去还要做打扫,弄脏了也怪不好的。”
“以后你不用做这些。”
“……我是仙婢啊!不做这些,我干嘛?”
“吃饭,看书,睡觉。”他顿了顿,“陪我。”
“……”
传言,西方法相的佛祖坐前有一株树,名为婆娑。婆娑终日聆听佛法,渐生慧根,可窥探人心,久而久之,更能以人心织造幻境。某日,婆娑引得佛祖一得意弟子入了幻境,那弟子沉溺其中,醒来后甘愿坠入凡尘。佛祖知晓后大怒,本欲毁掉婆娑,但念其相伴多年,又于心不忍,便将它化为树种,丢入了这枯牙沼林。
然,生而在世,谁无执念?既然有心,六根怎清?
婆娑无错,弟子亦无错,错的不过是那些清规戒律罢了。
沧海桑田,一眼万年。
婆娑虽开枝散叶,却怨念渐深,终究沦为树精。
只是婆娑怨念过强,纵使将其拦腰斩断,它亦可再次生长。所以,玄衍施了“亡形咒”,直接将婆娑的怨念之根毁掉,如此方能使它彻底枯死。
同样进入婆娑幻境的,还有司泽与禾曦,不过司泽先一步醒来,他毁掉树之后救下了禾曦。
眼下,他们四人正边走边说,待听玄衍耐心的讲完这婆娑之后,画矜不禁问道,“帝神,你就没什么执念吗?怎么那么容易就走出了幻境?”
玄衍云淡风轻的道:“略假。”
画矜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在幻境都看到什么了?”
玄衍没作声,轻扫了她一眼,若有似无的弯了下唇角。
画矜莫名其妙,却也看出他没有说的意思,便无趣的撇撇嘴,复想起什么,唤道:“司泽。”
“啊?”走在禾曦身侧的司泽应了声。
画矜略有不甘,“帝神轻易走出幻境我理解,可你……你怎么也这般容易走出来了?”
司泽干笑两声,“呵呵……我那幻境也有点假。”
画矜狐疑,“你的也假?你看到什么了?”
禾曦也同样好奇的看向司泽。
司泽明显不怎么坦率,“……没什么。”
“看到什么你就直说!”禾曦不满道。
司泽连忙立刻堆满了笑容,“我看到你了。”
禾曦脸上一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画矜可不大信就这么简单,遂继续疑惑的盯着司泽,司泽偷偷指了指禾曦,又朝西边指了指,她顿时意会。
怪不得假,想来他在幻境里,定是左拥右抱了。
画矜饱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复瞥了下禾曦,这不用问她也知道,禾曦那幻境定然是与司泽恩恩爱爱。
只是,她娘出现在幻境里,她没什么意外,可玄衍为何也出现?而且还前后判若两人。
她不禁多看了玄衍几眼,“帝神,你……是不是施了什么术法,进了我的幻境?”
玄衍略有深意的道:“原来你看到了我。”
嗯……这么说他也不知道。
她纳闷的嘟囔,“我是看到你了,可你后来好像又不是在幻境中,反而提醒我眼前之景是幻象。”
玄衍不疾不徐的道:“婆娑虽已成精怪,但它昔日闻佛法多年,应是保留了一丝善念。”
“这么说?是婆娑的善念在救我?”画矜诧异。
“当年,佛祖的那名弟子在幻境中见到了所爱之人,婆娑被这番真情打动,或许是这个原因,它对有情之人尚留善念。”
“有情之人?”她甚是怪异的看着玄衍,“可进入幻境的,多得是有情之人,远的不说,近的还有司泽与曦儿啊!”她跟玄衍可没有情,他出现绝对是个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