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一响,知县开始审案,门口围满了人,太守杨子端带着贺离棠几人从门外过来,故意装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避开知县,躲在一旁悄悄听审。
“大人请看,”杨子端说,“这就是宜州的和离案,那位就是专门挑事怂恿夫妻和离的白讼师。”
贺离棠嘴角似笑非笑,一抹戏谑浮过,莫道津但着,心里不仅为玉可卿感到担忧。
杨子端说:“这种案子严重影响了本地的官媒婚配,造成民众不安,有伤风化,可是律例里又没有详细规定,往日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判,也就只能顺着她来了。”
玉可卿此时站在堂前,口里说的头头是道,听得周边的百姓一个劲的点头。
“的确是有伤风化。”贺离棠道。
听到他认可,杨子端很高兴,更起劲地说:“只可惜这位白讼师是白神医的家人,白神医有先帝谕旨,在整个宜州下官对她也很难办,等到配婚令下来宜州要怎样施行,头疼,真是头疼啊!”
贺离棠笑着,常白止也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再看玉可卿,心下忽然生出感慨。
若不是帝王妃子,这二位或许可以成为天作之合吧!
玉可卿的辩解很有逻辑,处处为堂下那跪着的女子讲话,又丝毫不偏离律法,看来是对大贺律法做了深入的研究。如果宫里的妃子尽有这等才情,离开了皇宫也真是令人遗憾了。
杨子端又说了一些,谁也没再去听他的话了,总之无非是诉苦和抱怨并且想让玉可卿来背黑锅。常白止看着他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提醒他:“杨大人,为官者,还是莫道是非啊!”
杨子端不明白,还在说:“大人有所不知,此女在宜州已经让各县衙非常头疼,现在终于盼来了钦差能够亲眼目睹宜州的现状,下官也终于能够松口气了,还请钦差大人上报朝廷,对此等危害社稷的讼师务必惩处。”
常白止悄悄朝贺离棠看了一眼,不禁为杨子端担忧起来。
杨大人啊杨大人,你这样贬低的人可是德妃娘娘啊,而且还是当着陛下的面,今后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常白止叹气,对着杨子端叹,很沉重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杨子端莫名其妙,道了声:“钦差大人?”
常白止没有回应,转过身,再也不回应。杨子端也自觉无趣,也是转过去身去。
公堂上,玉可卿丝毫不知道他们几个来了,一个人讲得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敢问大人,大贺向来重视礼法,打人可是符合礼节?”
“打人自然于理不合。”知县回复她。
“那王家嫂子在家被她夫君打,这符合礼法吗?”玉可卿问,“还是大人在《大贺律例》上看到有打人合法的条文,能够支持她夫君的观点,要让王家嫂子回家继续挨打?”
她一席话落地,门外围观的百姓都沸腾了。
“不能支持,不能让王家媳妇跟她相公走!”
“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呢,真是!”
“不能让人家回去继续挨打!”
一时间民生怨沸,闹得知县坐在堂上忍不住擦了把汗。
“那,依白讼师看,应该怎么做?”
知县服软了,玉可卿意料之中的笑了一笑道:“自然是判夫妻二人和离。”
“和离。”知县都要无语了,这已经是他着一个季度来的第十起和离了,每一次他都坚定的决定绝不判和离,但每一次都能让她找到非常合理的理由。
见知县犹豫不决,玉可卿挑眉逼问:“难道大人还认为要让一妇人回家继续挨打?打大人下一次接到的就不是和离案,而是伤人案,伤人与和离孰轻孰重,大人可得想好了。”
杨子端在一旁听着忽然怒骂了一声:“猖狂,竟敢威胁朝廷命官,真是太猖狂了!”
他说这话时,贺离棠他们三人一齐看了过来。杨子端高兴,继续道:“若不是看在她表哥的份上,一定要治她藐视公堂的罪!”
而可惜的是民意所向,老百姓都是支持玉可卿,认为这个婚必须离,在门前已经吵翻了天。
知县只好拍板:“肃静,肃静!”
他也是无奈,看着堂下跪着的这一对夫妇,叹气:“既然于法可依,于礼可寻,就和离吧,本官现在判王家夫妇从今日起和离,二人再无夫妻关系,和离书白讼师很熟悉就依然由你代写吧!”
“退堂!”
玉可卿很高兴,忙拱手相送道:“知县大人英明!”
知县转身离开,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堂下,王家嫂子非常高兴,跪在玉可卿的脚边又是磕头又是感恩,而另一边那个男人则是充满了怨恨,看着她恨不得要杀了她似的。
热闹看完了,常白止感慨,转过头,正看见贺离棠一脸诡异的笑容,顿时吓了一跳。可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对杨子端说:“杨大人请。”带着他先一步离开衙门。
贺离棠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道津凑过来小声地说:“陛下,结束了。”
围观的百姓也渐渐地散了,玉可卿和王家嫂子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也打算出衙门了。
贺离棠却还站在这里,眼神却没有离开玉可卿的身上,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出去,看不见。
“陛下?”
莫道津又问了一声,贺离棠这才说:“杨子端也是恼死了她,你说倘若此次朕不来,届时在京城会听到怎样的禀报?”
莫道津稍稍一惊,道:“恐怕是娘娘蛊惑人心危害社稷的恐吓之言罢!”
贺离棠挑眉:“你也认为是她?”
莫道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坦言道:“难道不是德妃娘娘?”
贺离棠笑了,笑得那样邪邃。
宜州城的街上,常白止带着杨子端先走了,现在就他和莫道津两个人走在这里。贺离棠一把折扇,悠哉游哉的逛着。
“莫道津,”他忽然说,“你跟朕这么多年,知道她以前学过律法吗?”
莫道津低头:“回陛下,臣,不知。”
“呵,朕还真不知道将门之女也会读律例礼法,真是出乎意料!”贺离棠说罢,加快了脚步。莫道津想,这或许是陛下在赞美德妃娘娘吧,也是跟上。
玉可卿又赢了一场官司,心里高兴,和王家嫂子的娘家人告别后准备回去。洛祠旋在路边等她,替她拿着东西,庆喝道:“恭喜你呀,今天这场官司赢得漂亮!”
玉可卿却笑着摇头:“不是我赢得漂亮,是公道自在人心,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妻,谁会愿意嫁去夫家成天挨打呢?将心比心,谁有都不同情王家嫂子呢?”
“是啊,”洛祠旋也是叹气,“不过过了今天,她男人恐怕也再找不到媳妇了,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喜欢打媳妇的人?”
他们说着走着,没有留意到前面的人。贺离棠和莫道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停了下来。
莫道津指着她说:“那不是娘娘吗?”
贺离棠拿着折扇,静静地等他们过来,只见她和洛祠旋有说有笑,从他身边走过去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他转身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莫道津吓得合不拢嘴,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叫她,提个醒?
玉可卿突然被人拿住了肩膀,顿时转身,一手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就朝他攻过去。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也是个练家子,这一下手极狠,贺离棠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去,换了一只手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他冷冷地说:“刚才还说打人不对,讲得头头是道,怎么现在自己打起夫君来了?”
听闻声音,玉可卿猛然一惊,抬起头,竟然是他,顿时怔在这里一动不动。
贺离棠嘴角一片戏谑,很快从她手里抽出手臂,看似轻柔地抚过她鬓边些微吹落的发丝,问:“丈夫打娘子要和离,那娘子打丈夫该怎么算?宜州的名讼师?”
“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你怎敢调戏良家女子?”洛祠旋看不过去地指责他,打破了氛围的尴尬。
玉可卿这才缓了过来,没想到竟然在街上就能碰面,看来宜州城的确还是太小了!
她正了正心神,说:“这位公子,请把你的手放开,我……”
她话说到这里,贺离棠忽然用力,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洛祠旋吓到了,连忙过来扯他的手,想把他拉开:“你做什么?当街行凶,罪加一等,走,去见官!”
“见官?”
贺离棠有些不相信地看向他:“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快放手,不然我们官府里说!”
洛祠旋毫不畏惧,手上用力拉扯了半天却不能动贺离棠分毫。他有些犹豫了,转投看向贺离棠,没想到他看上去柔弱清秀力气却这么大。
玉可卿在大街上被人掐住脖子这让她非常难堪。她很气愤,也很难受,本还是怕打他的手,后来索性直接掐他,指甲掐进了他的手里,贺离棠这才放开了她。
一松开,玉可卿就仍不住怒骂他一声:“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