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卓烨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出来。”

此时营帐里的洛芬正在为伤员更换最后一次化血竹，听到帐外动静，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手里的活计。然而身边的军医和士兵听到帐外说话的声音，立刻神情严肃的迎出去。

“拜见大将军王！”几个人齐齐行礼。

“还有这种官职？”洛芬上好药膏，包扎着，心里却在吐槽，“真是听都没听过。”

“出来。”卓烨显然知道帐里还有其他不属于自己军队的人，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恰好此时，洛芬也完成手里的动作了，一整夜没有合眼，她也打算出去透透气，便起身，挑开帐帘，探出身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将笼罩在这座营帐门帘之上，洛芬沐着晨光，出现在卓烨眼前。

二人四目相对，只觉得电光火石之间，仿佛能听见八百年前，三十三重天上万年雪莲盛开的声音。卓烨眼中渐渐生出迷蒙大雾，而洛芬眸中却还是清澈异常，能装的进星辰大海。

但在旁人看来，这两人对视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卓烨身边的副官赵海轻轻咳嗽了一声，卓烨才动了动眉，说道：“你是何人？”

“妙音峰无涯寺的俗家弟子，”洛芬不卑不亢，站直了，回话道，“洛芬。”

听到这个名字，卓烨眼中的迷蒙大雾又开始渐趋消散，但很快，他就稳住了自己的表情，淡然说道：“原来是无涯寺的小师父，失敬。”

“你又是何人？”洛芬梗着脖子，大声问道。

卓烨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就在赵海要上前来捉拿这位不速之客的时候，卓烨摆摆手制止了赵海，出声道：“我是他们的头儿。”

“原来你是这里的头儿，”洛芬竟然还背起了手，数落卓烨，“你的部下中毒都快死了，你现在才来看望？”听了这话，被吓得不轻的不是别人，反而是跪地的王哥和军医，王哥紧张的咬了咬牙，向卓烨汇报自己弟弟中了毒箭，多亏这位小兄弟相救，才保住了命又保住了腿。

“是我做的不够好，”听完王哥的汇报，卓烨说道，“请这位小兄弟跟我来。”

跟着卓烨来到主帅营帐，洛芬稍微四处看了看，她对朝廷上的事一窍不知，也根本不关心。

“我是天泽国的大将军王，”卓烨开始自我介绍，“此番前往边境是为了浇灭犬戎。”

“哦。”洛芬心不在焉，卓烨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卓烨眯缝起眼睛，说道，“你不记得我了？”

“嗯？”洛芬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脑袋歪着头说道，“这位大叔，我根本都不认识你，何谈记得？”

“大叔？”对于洛芬给予卓烨的称呼，卓烨都还没说什么呢，赵海可是震惊极了。卓烨咳了咳，赵海立刻闭了嘴，默默退出主帅营帐。

“是吗？”卓烨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万千思绪一起涌现，觉得脑中炸裂一般的疼。

“不过我看你面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头疼？”洛芬完全站在医者的角度上，径直走过来捉住卓烨骨骼分明的手腕，无形之中开始对卓烨望闻问切，“劳神过度，思虑过多，旧疾堆积，若再不调理，我怕你头风致死。”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卓烨任由眼前这小童给自己把脉，凝神望着她，脱口而出，“说话还是这么的难听……”

“什么呀，”洛芬收回手，气鼓鼓说道，“我师兄也说我讲话不中听，人怎么都听不得真话？”

卓烨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眼神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小童。

“你看，我说你头风严重吧，”洛芬撇撇嘴，“都傻了。”

“噗嗤——”卓烨竟然笑了出来。

洛芬瞬间看傻了眼，这个穿着黄金铠甲，一直板着脸的高冷大叔，笑起来还蛮好看的，而且……被他那么一说，他那如风刻雪塑的眉眼，怎么好像，确实有些似曾相识？

“那这位小师父，能不能留下，替我诊病？”卓烨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我的头风如此严重，你不会看着我独自速赴黄泉吧？”

洛芬大眼睛眨巴眨巴，竟然觉得这男人说得有些道理，自己下山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来的？头风不似之前遇到的病症可以快速见效，而需要慢慢调理，能否根治还要看这病人的造化，怎么可能一两副药下去就能药到病除？

“见死不救自然不是我们无涯寺的作风……”洛芬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你们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

“灭了犬戎，我们就回京都。”卓烨也没有隐瞒什么，“只是大战在即，你也看到了我们军中军医不多，到时候伤员救治可能还需要麻烦你。”

卓烨这话的意思，仿佛就认定了洛芬一定会留下来似的。

见洛芬没有表态，卓烨继续说道：“昨日你救的伤员，就是犬戎夜袭营帐，带来的杀戮，我也不想以战止战，但犬戎一日不除，天泽国一日不得高枕无忧。这些随我出征的战士，都是心怀天下的仁人志士，我不希望他们再有什么不必要的伤亡。”

“……好吧好吧，我留下就是，”洛芬摆摆手，“算我倒霉，撞到这里。”

卓烨又笑了笑，八百年前的债，终于让他等到了偿还的时机。

清晨露水还未蒸发，卓烨便下令拔营出发。越过溪水，往犬戎腹地行进。白日赶路，遇到的伏击便少了不少，洛芬跟着卓烨，以她的速度，只觉得这军队的行军速度真是太慢了。

早在拔营前，卓烨就已经算好了最佳的剿灭时机，本来可以一举得手的，可犬戎不知为何，又早他们一步转移了阵地。

卓烨听到斥侯回报，眉头紧锁。

看来军中的细作，还在作祟。

洛芬自然不知个中缘由，只是一脸懵的跟着这天泽大军过了边境，就班师回朝了。

回到京都，卓烨直接去了皇宫，而赵海则把洛芬带回了大将军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