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黄昏的日落，缓缓遁入山间，依依不舍的眼神还有些余华未落尽的缤纷。陆上人群行色匆匆，多是下了班欲回家同家人晚餐的匆忙。而时序已秋，公园内的尘土卷袭在落叶之间，透散离别更深的伤感。 <br> 为了行动方便，顾竟明改抱为背，禹纯攀在顾竟明的背脊，手环着脖子，几许发丝无力而娇柔的附着顾竟明的颈子。 <br> 禹纯隐约之间嗅到顾竟明体肤上散发的运动体香膏的清爽香味。犹如口中嚼着的薄荷口香糖般，浅浅的一点甜凉，很干净的黝黑皮肤下的率性。 <br> 她认为自己是顾竟明肩上背扛的摄影机，渐渐地游浮一抹幸福，是很飘忽的那一种，是捉不着的尚未落尽铅华的秋风。她从来就没被人如此安稳的抱过，更别说是让一个陌生人用背背着，似乎很被珍重的感觉。 <br> 于是，禹纯的手指轻巧的移触其他的部位，包括她还未挂牢的颈项，都想去更深入的认识一番。可是一摸到单眼相机的挂带时，禹纯彷彿被电击到一样，迅速的放开了双手。 <br> “怎么了?”顾竟明有些沙哑且温柔的循问。 <br> “没……没事。”禹纯这时才想起自己是要来还钱的。 <br> 内在罪恶感侵蚀企图幸福的欲望，禹纯显得慌乱的舞动手脚，“放我下来了。” <br> “没关系，我背你回去。”顾竟明以为是小孩子气，所以不愿放下。 <br>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快放我下来啦!”禹纯发着娇嗔。 <br> 顾竟明因为这无心的话给划了一刀，心口汨汨地泛着血。 <br> 没错，她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凭什么这样背着她。顾竟明放下禹纯。 <br> “你看我还是可以走的，啊……”禹纯再一次跌倒，幸好有顾竟明搀扶着。 <br> 顾竟明感到心疼的说：“你看你，走都走不稳了，算了还是我背你吧!” <br> “不要背我，我自己可以走。”禹纯推开顾竟明的手。 <br> “唉，好，那我扶你总行了吧!”顾竟明实在搞不懂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倔强。 <br> 禹纯将手勾在顾竟名的脖子，一跛一跛的前进。“就快要到了，谢谢你。” <br> “别客气，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弄成这样。”顾竟明怜惜的望着禹纯苍白泛紫的鹅蛋脸。“你真倔强。” <br> 禹纯思索了一会儿，才语带歉意的说:“我应该怎么赔你。” <br> “赔!不用赔我了。”原来她一直在意这件事。顾竟明心想。 <br> “可是……” <br> 顾竟明截断禹纯的话锋，“别说什么可是的了，如果真的说到赔偿，我也不晓得要赔你多少遮羞费呢?” <br> 听见顾竟明戏谑的玩笑话，禹纯被逗的微绽笑意，“你喔。” <br> “好了，等一下回家早点休息，等你姐的电话。”坐在机车上的董育成，用手关悯的抚触禹佩佩白里泛红的脸颊。 <br>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消息，真的不晓得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禹佩佩站在家门口，和董育成交谈。 <br> “不会不会。”董育成习惯性的环抱禹佩佩的腰支，眼神朦胧的说:“我的宝贝佩佩，别想太多了。你姐姐那么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担心是多余的。” <br> “话这么说没错。”禹佩佩语气忧心的说。 <br> “比较起来我还比较担心你呢?我的宝贝，你的年纪比较小，应该要懂得照顾自己了。记住我是爱你的。” <br> 禹佩佩又因为董育成贴心而深情的言语，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自然也减少了担心。 <br> “我知道了，那我进去了。” <br> “宝贝，你忘记什么?”董育成挽过禹佩佩小脸庞，以熟悉的姿势亲吻。 <br> 然而，这一幕的全收揽在禹纯和顾竟明的眼底。 <br> “禹佩佩，你在做什……”禹纯的斥骂声还来不及说完，顾竟明就将自己按耐不住的热烈唇办给贴了上去。 <br> 顾竟明将自己薄唇，倏忽地贴紧禹纯愤怒的话锋之上。这是顾竟明奢望以久的丰泽淋漓的唇瓣。打从第一次见到禹纯便想这么做了，但那时的疲倦感与陌生逼使自己在道德之前行礼如仪。 <br> 虽然顾竟明从来就不想对禹纯掩饰澎湃的热情。 <br> 或许是过快的突兀感和羞怯难堪，禹纯来不及回应。脑中就只闪过一个念头，大叫。“阿───” <br> 这是划断热情的高分音阶，四个人都呆若木鸡。 <br> 顾竟明被这锐叫泼醒了原有的理智，纵使还不完全冷却。 <br> 可禹纯的表情已降至冰点。 <br> “姐夫。”禹佩佩很是欢欣的小跑步至两人僵固的面前。 <br> 顾竟明世故的收敛起深情破裂的错愕，亲切地扬启玩世不恭的笑靥，朝向禹佩佩的方向。“嗨!” <br> “你好，我是禹佩佩。”禹佩佩用手肘抵了抵禹纯的胸部，“她妹妹。” <br> “喔，妹妹好，我叫顾竟明。”顾竟明打算顺水推舟。 <br> 禹佩佩第一次见到有人对自己的姐姐如此的直接。说不上为什么，禹佩佩对眼前的陌生男子极有好感。自从双亲过世之后，为了照顾唯一的妹妹，禹佩佩也晓得，姐姐会封闭自己对于感情的期待。 <br> 禹佩佩自认是最熟悉禹纯的人了。禹纯曾经就为了禹佩佩的抚养问题与亲戚和社会局争执。甚至国中毕业开始交往三年的男友，也因为禹佩佩能否一起嫁入夫家而作罢。 <br> 所以，禹佩佩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些应对的成熟。 <br> “你……好。”董育成骑着机车到禹佩佩的旁边，怯懦地和顾竟明问好。 <br> “来，育成，我帮你介绍，这是我姐夫。” <br> “姐夫好。”董育成知道自己有靠山了。 <br> “你好你好。”顾竟明将手搭在禹纯的肩膀上，状似亲暱。 <br> “这是我姐。”禹佩佩笑得越来越开心。 <br> “大姐，你好。” <br> “什么姐夫……”禹纯气怒的甩开顾竟明的手，咆哮叫道:“佩佩，你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禹纯伸出手指着董育成。 <br> “他是……” <br> “他是佩佩的男朋友嘛!”顾竟明陪笑地打圆场。 <br> “对对对，他是我男朋友，他叫董……”禹佩佩跟着附和。 <br> “董什么。”禹纯跛步地靠近董育成。“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阿，我们家佩佩要考大学了，你知不知道阿……” <br> “姐。” <br> “等等。”顾竟明拉开禹纯。 <br> 禹纯则一反常态的乱叫。 <br> “别叫，别叫……” <br> 禹纯似乎没听见。 <br> 顾竟明情急之下，又将自己的唇往禹纯的唇瓣送。双手把禹纯的身躯抱着更紧。两人几乎要融在一块了。 <br> 旁观的禹佩佩和董育成顿时再度哑口。 <br> 四个人两两分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彼此面面相觑，空气显得沉重无法流动，就冻结在四人的眼神中。 <br> “哇，纯纯没想到你烤的饼干这么好吃。”顾竟明抓起桌上的手工饼干，刚放进口中，还来不及嚼碎，便脱口而出。 <br> 禹纯骠了顾竟明一记白眼。“别叫我纯纯。” <br> “真的好好吃喔~!”董育成有样学样地说。 <br> “对阿，姐，真的很好吃耶!”禹佩佩嘴里塞着食物接应。 <br> 顾竟明摸一摸左脸颊仍在发烫的五指印，凑到禹纯的耳边细声说:“别动怒阿!” <br> 可是禹纯控制不了。“佩佩，我不是和你说过，要专心考大学嘛!” <br> “我当然知道。”禹佩佩刻意的挽住董育成的手臂，“可是没有他，我读不下去。更何况，姐，你自己还不是国中毕业就交男朋友了。” <br> 禹纯的脸乍时染上猪肝色。“可是我……” <br> 口齿伶俐的禹佩佩截断禹纯的话语，“而且你现在有姐夫了阿，怎么还可以这么专制。” <br> “那不一样阿。” <br> “什么不一样，难道就只允许你‘州官放火’，而不准我这个‘百姓点灯’阿。” <br> “佩佩说的有道理。”顾竟明很是同意的点点头。 <br> “你别插嘴。”禹纯又睨了顾竟明一眼。 <br> 禹佩佩象是看见曙光，滔滔的说:“姐，为什么要将我的爱情，分隔在学业之外。” <br> “他不是你姐夫。”禹纯认为这句话蛮刺耳的，索性先截断。 <br> “好，就暂时当作不是姐夫好了。可是为什么你能和你男朋友接吻，却阻止我呢?” <br> “佩佩，我想你误会了。”顾竟明瞥见禹纯的脸色涨青。 <br> “是吗?真的是我误会了吗，难道你不喜欢我姐，难道你不喜欢她的身材吗?”禹佩佩也同样激动。 <br> “够了!”禹纯喝止。 <br> “佩佩。”董育成拉一拉禹佩佩的手。 <br> “姐，别再因为我，成为你不碰感情的理由。其实，爱是没道理可言，没有规则的，为什么你要躲……” <br> “啪─”禹纯甩了一个极清脆的巴掌在禹佩佩的脸庞。 <br> “不要再骗自己了，我们都需要爱，我们都躲不过的!”禹佩佩拉起董育成冲出门外。 <br> “佩佩，佩佩……”禹纯开始叫唤，希望藉此能唤止妹妹的脚步。 <br> 门被猛力的摔上之后，意外的空寂。 <br> 禹纯跌坐在地板上，不禁放声大哭。她的倔强和忍耐力，片刻全瓦解在顾竟明的眼里。 <br> “为什么，为什么?”禹纯旁若无人的嚎啕。 <br> 桌上的手工饼干，悉悉落落，而禹佩佩的那一块，被咬去一口后就一直放在盘中。 <br> 透明茶壶的柠檬红茶，外缘翳上一层水渍，是冰镇被热气解冻的痕迹。浅浅且变形的印着地上的禹纯和藤椅上的顾竟明的影子。 <br> 顾竟明没有走近禹纯的身边，只是静静地沉思。他晓得，自己这时候接近禹纯是最有利的时候，可是也最危险，因为他并不明白，禹纯是否已开启了一点空隙，可让自己探入。 <br> 抑或是，栓的更紧，任谁都无法靠近。 <br> 虽然，顾竟明自许是了解女人的男人之列。但，却仅止于熟悉一个女人的肉体。对于感情受挫的灵魂，顾竟明深知他仍是门外汉。毕竟，探知女人的肉体往往比其精神来的有趣且轻松容易。 <br> 所以，顾竟明决定等一下，至少等禹纯平静一点后，沟通才有其必要。否则，即便是安慰，亦会被泪水冲却的一无是处而短暂易逝。 <br> 温吞又缓慢的空气氛围，彷彿让柠檬醋浸渍般，酸涩并使人无力。 <br> 原本大哭的禹纯，慢慢地转为啜泣，最后是干渴的哽咽。她支起身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红茶，急忙的饮下，湿了胸襟。 <br> “喝慢一点，免的呛到。”顾竟明心折的说。 <br> 禹纯再为自己倒了一杯，囫囵吞饮。酸甜的红茶，溼透了上衣，而使上衣玲珑有致地伏贴在双峰的位置。 <br> 顾竟明看见禹纯若隐若现的曲线，理智有些崩溃的跑过去抱住禹纯。声音瘖哑的说:“你不要再喝了。” <br> 禹纯却因为重心不稳，而使两人摔在地上，禹纯的双眼上面停着顾竟明热烈的瞳仁。 <br>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禹纯捶着顾竟明的胸膛。 <br> 顾竟明略弯嘴唇的弧线，眼中摺摺闪烁。 <br> “你笑什么?”禹纯察觉自己正被人侵犯。 <br> “你好可爱又好傻。”顾竟明在理智与感性之间斟酌字句，“你不会喝酒对不对?” <br> 禹纯杏眼圆睁，有些微怒。“关你什么事。” <br> 顾竟明冉冉的起身，并用宽厚的手扶直禹纯的身躯。不回应禹纯，只是饶富兴味的揪着禹纯看。 <br> “你不要笑。”禹纯认为这笑容很诡异，可以直透自己的心思似的。 <br> “笑也不行。” <br> “不行!” <br> 顾竟明端凝着禹纯澈亮的眼睛，忍不住一直瞧。 <br> “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br> 顾竟明点点头，不语。 <br>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有魅力，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会在意你。” <br> “我从没说过我很有魅力。”顾竟明成功的转移禹纯的自怨自艾，却被惹得心头痒痒的。 <br> 禹纯突然认为自己说错话，脸颊染上红霞。 <br> “你说你不会在意我。”顾竟明又油生想逗弄禹纯的念头。 <br> “废话。”禹纯擦拭着几乎干冷的泪痕。“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且这里是我家，我何必在意你，你甚至连我家里的电灯都不如，我何必去在意你。” <br> “所以你很在意电灯!”顾竟明知道初次见面的她，又回来了。 <br> “我……” <br> “你会跟你不在意的东西，说你并不在意，嗯，譬如就像我。”顾竟明朗朗大笑。 <br> “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禹纯抓起饼干，朝顾竟明身上丢。 <br> 顾竟明敏锐的闪过，“哎呀，好凶悍。” <br> “对付坏人我一向不心软。”禹纯忘了适才的难过。 <br> “坏人，不会是说我吧!也不想想是谁救你回来的。”顾竟明拿起饼干，往嘴里塞。 <br> 禹纯立刻无言以对。 <br>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免的说我邀功。” <br> “你给我出去，滚，出去。” <br> “我打算住这几天，因为你的缘故，我和那黄大肥猪的生意泡汤了，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 <br> “滚回你家!”禹纯下逐客令。 <br> “我这份工作泡汤了，怎么住饭店。”顾竟明故意引发禹纯的良心不安，其实他只想避避公司里的锋头罢了。 <br> “怎么会……你住饭店?” <br> “而且，我的摄影机坏了，暂时没办法跟公司交代。” <br> “无赖。那我还你钱，你说啊，到底是几千块啊?” <br> “几千块?呵呵，买个镜头都不够。”顾竟明又抓起饼干，卡滋卡滋。“就住三天好了，真便宜你了。” <br> 禹纯的脸色，顿时青白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