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首班车缓缓的停在了蜜阳乡,薛谨言拿起自己的背包下了车。
八点整,太阳已经遥遥升起,光芒璀璨刺眼。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第一次觉得太阳竟然这么亮,亮的世间所有肮脏与污秽都无处遁形。
在垂下头,世界一片漆黑,好一会才恢复光明,面前已然站着一位模样姣好,神情却很疲惫的中年女人。
“妈……”薛谨言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泪水不争气的奔涌而出。
杨凡伸出胳膊将女儿拥抱在怀中,任她痛哭出声,安抚她的柔软和无助。
杨凡觉得心揪着痛了起来,她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估计就是将体弱多病的大女儿送去了哥哥家抚养。
即便是骨肉至亲,分别的久了也和陌生人无恙,甚至比陌生人还多了一份怨恨与仇视的心态,更为可悲。
谨妤恨父母的偏心,怨妹妹可以活的养尊处优。她很聪明,抓住谨言的软肋,让她如折了翅膀的白鸽,任人宰割,无所怨言。
然而身为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对谨妤这些年来的亏欠让她即便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也只能和哑巴吃黄连一样,说不出一句责怪。
除了站在街边路口等着谨言一宿,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是个无能的母亲。
夜里,一间卧室内挤着姐妹两个。
一模一样的脸,却是横竖没有交际的两颗心,远的搭不着边。
薛谨妤不停的在咳嗽,呛咳的声音听在旁人的耳朵里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许久之后一波急咳止息了,薛谨妤喘息着靠在床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的薛谨言:“看什么?”
薛谨言摆正了坐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谨妤,你认识殷正吗?”
似乎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薛谨妤明显一愣:“怎么提起这个?”
“昨天……”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薛谨妤的脸色,话到嘴边到底是没说出口:“昨天听尹福成提及的。”
薛谨妤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轻轻一笑:“噢,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殷先生又来小城了呢。”
提及那个男人,薛谨妤苍白的病容忽然浮现一抹红晕,抿唇一笑,得意的说:“你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有不认识殷正的女人吗?那样出色的男人,像太阳一样耀眼,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呢?”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小心翼翼的问。
薛谨妤一心憧憬着,没有察觉她话音里的异样,张口就答:“在墓地,清明时扫墓遇见的,后来又在尹福成的开业典礼剪彩仪式上见过一面……”
说着说着薛谨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看了一眼薛谨言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开口:“昨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噢。”
“不用谢。”薛谨言躺了下去,翻了个身:“我睡了,晚安。”
她的心情很复杂,如果她不是她的姐姐,如果她在冷硬强势一些,或许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但她到底是做不来。
她的性格里,天生就带着懦弱和退步,说好听了那是温柔,说难听了就是窝囊软弱。
“对了,明天有空,就陪我去逛街吧。”熄灯之前,薛谨妤突然开口:“别人穿过的衣服我不习惯在穿在身上,那件粉色的裙子就送给你了。”
……
“殷总,您看,小城是您的家乡,您一定要多多照顾我这个老乡啊。”
封闭的车厢内,尹福成不停谄媚套近乎的声音烦的殷正隆起眉心。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转眼看着车窗外。
尹福成的皮革想要进入恒庭集团旗下的大商场,但因为档次不够格,而且投诉量非常高,一直被拒在审核关卡。
他是喜欢动歪脑筋和小心思的人,不走正路,想走后门。
即便昨夜受过一次他的“小恩惠”但他也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松口,不然恒庭的名声都被这些无良小厂商给败坏了!
以次充好是万万不行的!
尹福成见殷正油盐不进,而且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不敢在拍马屁套近乎,只能心底一叹,明白一个薛谨妤看来是不够的,还得在加把劲。
心底正想着,行驶顺畅的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尹福成探头一看,前面已经堵死了:“怎么回事?”
司机道:“尹老板,殷总,前面好像出车祸了。绕路太远,赶不上航班,只有这条路最近。”
“下去看看!赶紧解决了!”尹福成不悦的催促司机:“实在不行就给点钱,这小城的老人太多,就爱站在路边碰瓷,真是影响市容。”
司机点头应是,立刻开门下车。
殷正抱着肩膀,向后靠在真皮座椅里,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
一旁的尹福成看不清形势,还在赔笑:“殷总您别急,我一定会让您赶上飞机的!对了,殷总,我让工厂连夜赶制了一款手工真皮手包,质量绝对有档……”
“尹老板,我想静静。”殷正睁开眼,斜睨着尹福成。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闭嘴了,别扰的我心烦。
尹福成一愣,讪讪一笑:“好的。”
司机快步跑了回来,趴在窗口先看了一眼殷正,才对尹福成低声汇报:“尹老板,这事钱解决不了……还有,薛谨妤小姐在前面,好像受伤不轻。”
“什么?谨妤被撞了?”尹福成立时提高了嗓门。
嘭的一声,车门被推开,尹福成转头一看,殷正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
周围熙熙攘攘的,围了一群人。薛谨言捂着腹部倒在地上,额角嗑在地面,流下的血染红了眼睛,模样很惨烈,疼的要死了一样。
薛谨妤看她这个样子,不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谨妤有晕血的毛病,她想姐姐一定是去报警了……在等等,在等一等她就回来了。
忽的头皮一紧,那个疯狂的女人,抓着她的发根发了狠的摇晃,恨恨的叫骂:“你还多不多管闲事了?我叫你多嘴,我叫你多嘴!”
薛谨言头晕脑胀,无力和她推搡。就在这时,恍惚的视线中看到一个自远处走来的身影,高大挺拔。
冷峻的男人,拎小鸡崽似的就将撒泼的女人丢到了一旁。蹲下身,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殷……”薛谨言傻傻的看着他,以为出现了幻觉。
殷正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血迹,平淡的开口:“你这个女人,为了缠住我,可真是下血本了。”
薛谨言:“……”
“你说你心机这么深,又什么都不奢求,说出来谁信呢?”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没有。”薛谨言无力的申辩,她只是为了救一个被撞倒的老人,又拦住了肇事逃逸的夫妻,却没想到受了这等无妄之灾。
“我不知你会……小心!”话没说完,她忽然惊叫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薛谨言一把推开了身旁的男人。
砰的一声,那个疯女人不知从哪拎出的管钳,一下子打在了她的肩膀上。若不是躲避及时,这一下只怕会将她的脑袋砸开花了。
肩膀上的剧痛让她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低吟。
一切发生在瞬间,殷正脸色一变,快速起身,将随后冲上来的那人一拳放倒。
与此同时尹福成的保镖冲了上来,将夫妻二人制服。殷正急忙蹲下身将薛谨言捞了起来,发现她脸色发白,已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