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蔡文星自动闭上嘴。

  季晋源说：“审判长，我讯问完毕。”

  审判长说：“接下来，举证质证。”

  对凶杀案的现场证据双方并无异议。

  出示完证据后，审判长宣布：“传证人方利新出庭作证。”

  蔡文星错愕地看着走上证人席的二舅，不明白二舅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李星妍对证人进行询问：“您跟被害人方丽萍是什么关系？”

  “方丽萍是我大姐。”

  “2月28日，方丽萍有没有找您？”

  “对，她去我家，求我借一万块给她，说儿子娶媳妇实在没钱。我也没什么钱，问她怎么不把老房子卖了，她说老房子跟银行抵押借了20万，卖掉还完银行还是要借。而且卖了房子两个老的又要还债又要租房不现实。”

  “所以您借了多少钱给她？”

  “一万。”

  “好，我询问完毕。”

  李星妍坐好，季晋源瞬间明白她的意图，他怀疑后面还有一长串类似的证人。

  审判长看向李星妍，盯着自己手中这些证人名单，无可奈何：“辩护律师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传下一位。”

  “没有。”季晋源觉得自己应该配合她，毕竟击垮蔡文星的心理防线，让他老实交待案情，对自己辩护也有利。

  他很期待李星妍如何能从谎言中剥离出真相。

  审判长宣布：“传证人方利庆出庭作证。”

  蔡文星激动地看着上庭的三舅，动了动嘴，想喊声什么，但没有胆量喊出口。

  李星妍对证人进行询问：“您跟被害人方丽萍是什么关系？”

  方利庆回：“方丽萍是我大姐，我是她三弟。”

  “3月6日，方丽萍有没有找您？”

  “对，她说蔡文星把蔡勇军给揍了，要20万彩礼，问我能不能借一点给她。其实2月25日那天，她来借过一次，可我家里实在没钱，当时就没有借给她。那天听说蔡文星为了彩礼把老爹都揍了，我凑了5000元给她。”

  “心疼大姐吗？”

  “疼。”方利庆突然抹泪，伤心地看向蔡文星。蔡文星触及他的视线，马上侧过脸避开。

  李星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谢谢，我询问完毕。”

  审判长看向季晋源：“如果辩护律师没有什么要问的，就请下一位证人。”审判长生无可恋地看着手上这多达十五位的证人，意味深长地跟李星妍说，“希望公诉人注意，证人出庭应该尽量控制数量，不要滥用职权。”

  李星妍没回话，她已经准备好庭审后写检讨。

  审判长宣布：“传证人邓自珍出庭作证。”

  蔡文星看着走上证人席的外婆，慢慢低下头。

  李星妍问证人席的邓自珍：“3月5日，被害人方丽萍找过您？”

  “对。”邓自珍已有七十高龄，想起死去的女儿，眼泪随着布满皱褶的脸流下，“那天她跑过来求我借钱给她，说彩礼还差十几万，我把二万块钱棺材本拿给她。她拿着那些钱跪在我面前，说妈，我对不起，您这么老了，我还要您操心。她说我会尽快还给您。她为了替文星买房，老房子都抵押给银行了，又借这么多钱，她拿什么还啊？我当时冲她摆了摆手，说钱不用你还了，你先把媳妇娶进家再说。”

  “之后，还有联系过您吗？”

  “有。3月7日下午打电话给我，说妈，不行，彩礼钱还是不够，文星把他爸打得很惨。我说，我还有些黄金首饰，你看能卖多少，你先去卖了应应急，反正这些东西，死了带进棺材也浪费。”

  “谢谢您，我没有问题了。”李星妍越问越感觉心酸，她看向蔡文星，蔡文星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但愿这场审判能质问出他的良知。

  审判长宣布：“传证人李小玉出庭作证。”

  证人李小玉四十来岁，是方丽萍的朋友，菜摊老板娘。

  李星妍问：“您跟被害人方丽萍只是朋友关系？”

  李小玉点头：“对，丽萍光顾我有二三年，每天下午四点来我这里买些卖不出去的半价菜，回家跟老伴凑和吃。我家还卖肉，下午四点的肉有点味道，都是半卖半送给她。一来二去的，成了朋友。”

  “3月1日，她找过您？”

  “对。说儿子结婚实在差钱，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求我借点钱给她。我儿子也刚结婚，我太清楚这天价彩礼有多祸害，所以我借了5000元给她。”

  “他们经常吃半价菜？”

  “对，不过有时候也会大鱼大肉，当然，如果她买好菜，一准是蔡文星回来吃饭了。”

  “不要再说了！”蔡文星哭着站起来，竭力嘶吼，“你们不要再说了！”

  李星妍走向他，跟着咆哮：“为什么不能问，她们是证人，但凡知道案情的，都有出庭作证的资格。”

  蔡文星已经崩溃，泪流满面地咬牙朝她吼：“你不要再说了！”

  审判长敲响法槌：“公诉人，法庭不可以随意走动。”

  李星妍不理，走到蔡文星面前，逼视他：“你是人吗？父母为了你的彩礼东拼西凑，总共借了15家，他们厚着脸皮借到的10万元，已经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你呢？你干了什么？除了殴打谩骂强迫他们去借钱，你还能干什么？娶媳妇是你自己的事，你凭什么强迫他们去给你借20万！给你买新房？”

  蔡文星双手捂耳，泪如雨下：“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蔡文星，你的父母已经借无可借！山穷水尽！她们不是舍不得掏那20万，是实在拿不出来。你怎么可以厚颜无耻，丧尽天良到如斯地步？”李星妍听着这些证词，心里难受，所以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审判长再次敲响法槌：“公诉人，需要克制，回到座位上。”

  “对不起，请让我说完。”李星妍悲伤地盯着蔡文星，“案发当天，你对被害人蔡勇军痛下杀手，你说，他临死前说，孩子，我疼，我真疼。对，你没说谎。但有一点你误会了，他不是身体疼，而是心疼。他捧在手心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最后却因为他实在凑不足20万彩礼，因为他实在借不到20万，所以对他痛下杀手。蔡文星，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心疼！他死不瞑目！”

  “我，我，我……”蔡文星失声痛哭。

  “我背后还有十几位证人，能证实你的父母是怎么辛苦借钱，你还要听吗？”

  “不，不——不——”

  “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不是我杀的，第一刀是佳慧捅的，是佳慧——”蔡文星崩溃地号啕，完全丧失理智，“佳慧推倒我妈后，让我杀了我爸。我，我——她让我拦住他，把他给杀了——我一时懵了没动，她就自己拿刀去拦……我一时冲动失去理智才会去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