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佳慧听到这已经完全懵掉。
她冲蔡文星咬牙喊：“蔡文星，你说谎，你说谎！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是你失手推倒你妈，杀了你爸，你自己禽兽不如，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
“人是你杀的，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推？”邓佳慧面容扭曲，“蔡文星，你凭什么冤枉我？”
李星妍走到她面前：“你既然否认人不是你杀的，那么我们来谈证据。死者血液旁有你的脚印，你的防辐射服正面有大量血迹，你在凶案现场清洗防辐射服，清理案发现场。事发后，你打胎翻证，并找人栽脏蔡文星灌农药。邓佳慧，以上种种，你是否有合理解释？”
“我……我……”邓佳慧语塞。
“是的，你根本回答不出来。但我们却可以把你这些行为串成完整的证据链。因为你失手推被害人方丽萍致死，所以让蔡文星虐杀想逃出去报警的蔡勇军。蔡文星其实一开始很犹豫，因为那个人始终是他父亲。可是你毫不犹豫地拿起水果刀冲过去，还一边大叫蔡文星来帮你。蔡文星一时昏头，和你一起残杀他爸。最后，你们合伙伪造清理案发现场，再商量好让蔡文星一个人顶罪。你说服他顶罪的理由有两点，一：你怀孕了，而蔡文星想要这个孩子。二：你们商量好过失情节，蔡文星也自认天衣无缝，所以同意这个方案，他也觉得这个方案万无一失。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打胎翻证，并找人作证想坐实他故意杀人？因为你害怕自己暴露，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替你扛下所有罪名去死。”
李星妍说完，紧盯她。
邓佳慧脸色惨白地摇头，她哑口无言。
“但蔡文星对你的爱超过我们的预料，在得知你打胎找人作伪证，竟然肯独自背负所有罪名去死。邓佳慧，死的是别人父母，你当然感觉不到心疼。但扪心自问，被害人对你好不好？房子直接给你写了一半的名字。彩礼拿不出20万，但尽他们所能去借了10万元！只差10万，你们两个人一年工资而已，但却要了两条人命。他们真的到死也想不通， 10万彩礼而已，怎么能和人命相提并论，怎么能让你们两个人有勇气杀母杀父。”
“我，不是……我没有杀人……”邓佳慧弱声哭喊，“我没有……”
“也许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更不幸的消息。方丽萍不是被你推了就马上死亡。根据法医检测，她是撞击后脑导致失血昏迷，死亡时间不是11点10分，而是凌晨1点左右。也就是说，如果在她被推倒后，你们立刻报警送医，这一切都会逆转。”
李星妍对这一切甚感无力，原本可以避免的悲剧，结果因为人一时的冲动而导致伦理悲剧。法律将人的行为约束在框架之内，道德想束缚博弈人性恶的一面。结果，人性依旧不可控。
我……我……”邓佳慧摇头，很想说些什么，但她又不知道自己能狡辩些什么。
审判长再次敲响法槌：“公诉人，请先回到座位上。”
李星妍听话坐回去。
反正要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招供的人都已经招供了。
结案近在眼前。
审判长说：“由于案件比较复杂，今天先到此为止，明天早上十点继续开庭审理。”
紧绷的李星妍和程颖终于松了口气。
所有人鱼贯而出。
季晋源收拾好后，走到她座位前，调侃问：“不谢我？”
“为什么要谢谢你？”李星妍不知道自己要感激他什么。
“证人环节我可没有打断你。”
“行，表扬。”
“不如请我吃饭？”季晋源得寸进尺，趁机提出要求。
“凭什么？”李星妍收拾好后，起身走出法庭。
季晋源在她身边唠叨：“这个时间点你赶回去都下班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嗯？怎么样？好主意吧？吃完饭，咱俩再去看个小电影。”
李星妍走到停车场，找到停放的车，拉开车门坐好。
季晋源心安理得地钻进副驾驶座坐好。
她没有赶他，等程颖上车后开车。
季晋源说：“话说，百草枯是谁下的，你有线索？现在的庭审只是证实了，是蔡文星邓佳慧有合伙杀人的嫌疑。况且邓佳慧杀人这事儿的证据还是有所欠缺，你觉得法庭会根据你的想法判？证据链真的完整了？”
“我对迫切想蔡文星轻判的你有信心。”
“呵呵呵。”
“一呵就知道你有突袭证据。”
“如果我有证据能证实邓佳慧和蔡海峰串供，证实邓佳慧杀人的话。蔡文星死缓还是有希望的。”
“有证据不早点提交？”
“关键证人没出庭，明天应该到我发挥。”季晋源眉开眼笑，“你今天的表现不错，够本事成为我的对手。”
“看在你那天的君子行为上，今天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真是受宠若惊，你确定要请我吃饭？”季晋源喜笑颜开。
李星妍瞪了他一眼：“倒数十秒，十、九、八、七、六……”
“火锅。”季晋源抱怨，“多说一句就倒数？太不近人情。”
电话突然响起。李星妍看了眼来电显示，接听。
高新远问：“怎么样？”
“明天还要开庭。”
“肯定，你的15个证人导致庭审进行缓慢，两天也正常。”
“因为这些证人，蔡文星招供了，我觉得明天没有意外的话会当庭宣判。”李星妍自信满满，“主任，明天终于能结案了。”
“审判长刚才给我打电话。”
“投诉我？”
“对，枉顾庭审纪律。你是不是律师电视剧看多了？庭审哪能按照电视剧演的那么走动？审判长说你没有他允许，闲庭信步，影响很大。”
“明天结束后，立刻写份检讨。”李星妍赶紧表示。
“写检讨写上瘾了？”
“没没……”
“好了。言归正传，虽然邓佳慧拒绝任何律师辩护，但法院已经替她指定辩护人。季晋源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康辰。”
“明白明白，这种可能判无期死刑的，法院肯定会指定辩护律师，不会让她自己辩护。”
“就这样。”
“主任再见。”
李星妍挂断电话后刚松口气，结果又接到看守所来电。
民警说：“蔡文星想见你。”
蔡文星想见她？这是好事。李星妍立刻掉转车头往看守所开去。季晋源看着这条熟悉的路，撑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刚才我们讨论的焦点好像是去吃火锅，为什么又去看守所？”
“蔡文星想见我。”
“他想见你，我不用去啊，麻烦你在路边放我下车。”他一脸生无可恋，“我饿惨了。拜托，今天开庭就开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我抗议啊，我不去。”
“你确定不监督整个过程？”
“确定。”
“行。”李星妍二话不说，直接靠边停下。季晋源下车后，提醒她：“别忘记你还欠我一顿火锅。”
“啰嗦。”李星妍开车走人。
半个小时后到达看守所时，天都快黑了。民警见她带着助理前来，不好意思说：“刚才可能没说清楚，他说他想单独见你，跟你聊聊。你知道他一直不肯跟别人交流，所以我们觉得机会难得，也许更有利于他打开心结，交待案情。”
“可以。”李星妍同意，同时让民警带着程颖先去吃饭。
民警一路把她带进看守所的监牢。这是李星妍第一次在监牢跟被告人见面，她在单间见到正枯坐在地上的蔡文星。
民警为防意外守在外面。
李星妍在地上盘膝而坐，问：“你找我？”
蔡文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抬起头看着她，眼眶微红。他面前摆着一本相册，问：“这是你让民警拿给我的？”
“对。我想这场庭审结束后，你会需要。”
“我看完了。这是从小到大，父母为我拍的照片，里面还有几十张我和妈妈的合照。”
“感觉如何？”
“其实说实话。”蔡文星深呼一口气，“之前，我一直讨厌他们。”
“为什么。”李星妍知道他这一刻不需要被讯问，他只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所以她尽量平静，像个朋友一样跟他聊天。
蔡文星苦笑：“小时候，他们很疼我，因为是独子生，所以他们什么都依着我。我喜欢吃什么菜，他们就吃什么菜；一年级的时候成绩不好，他们很穷，但还是拿钱给我去请补习老师。我在学校打了人，他们第一时间安慰我维护我。这些，算不算爱？”
“溺爱，过份的爱。”
“对。他们不敢责骂我，不敢打我，什么都顺着我。初中开始，我成绩就完全跟不上，到处玩，混网吧，他们也不敢管。那时候开始叛逆，捏碎超市的饼干方便面，被人当场逮了。可我妈赶到，骂超市的人，说小孩子不懂事，他们大人却为难我。那时候我都比她高，可她一个劲骂别人跟小孩子计较。你说可不可笑？”
“…………”李星妍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干脆沉默。
“从小到大，他们对我的索取，有求必应；大小到大，我犯任何错误，他们都会说，我还是个孩子；大小到大，每次惹一堆麻烦事，都是他们替我收拾；从小到大……”蔡文星难过得说不下去，看着她，哽咽问，“我是不是从小就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