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没有当场反驳宇航，我还以为……”
“对，我是想看他怎么替自己辩解。他是明星，是演员，我认为他能较快地进入角色，并且演绎出自己想要的，包括肢体语言。所以所有对他不利的底牌，都不能轻易亮出，而是要留待日后击溃他。”
“妮小燕呢？”
“她的确让人头疼，一直在用哭来干扰拖延。不可以逼供诱供，又不可以强迫她说出你想听的，只能慢慢来。”
李星妍叹了口气，走到停车场坐到驾驶座。
程颖坐上副驾座，打趣道：“看来李检还憋了大招没用。”
“我得从他们的反抗手段来分析出攻破他们的方式。”
“就怕妮小燕扛不住。”
“我也有点担心。”李星妍启动车，“回去我得找法医了解个事儿，你先去跑跑看。尽量给我查清料理刀的来历。”
“好。”
李星妍开车回到检察院后，立刻去内部的法医科。谢天宇正穿着一身防护服在解剖。
李星妍在外面等了他一会儿。
他脱掉防护服出来时，抱歉地说：“对不起，出来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李星妍拿出段美琳的尸检报告：“看看，死亡原因是否确定，是否做了毒物理？毒物理提取得对？别跟上次一样。”
谢天宇接过，一边看一边盯着最重要的念：“死者防御性刀伤二十起，分布在背部、胸前，手臂。陈旧缝合伤疤三处，额头2.1cm*1.9cm，左手臂处2.2cm*1.8cm，右手臂处2.3cm*1.9cm。心脏穿透伤致命伤，伤口宽约3.2厘米，深约18厘米，推测凶器为3.5cm宽，长约22cm的尖刀。根据血凝程度推断，伤口在2018年5月X日17点刺入。死亡原因系急性心包填塞。”
李星妍安静等他看完。
谢天宇看完后还琢磨了会，点头说：“无可疑，心脏被尖刀刺入，引发急性心包填塞，快速死亡。毒物理也做了，放心，这次死亡原因确认无疑。”
他看完递给李星妍。
李星妍接过，不客气地警告：“你要确定无可疑，有可疑我找你麻烦。”
“确认确认。”
“不要打着打着，又来个下毒之类的。”
“放心，那种案子碰到的机率为万分之一，你不巧撞上案中案而已。但结局不是令人欣喜吗？听闻高主任向检委会表扬了你。”
“行，没可疑就好。”李星妍准备走。
谢天宇突然叫住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
“咱俩？”李星妍挑眉。
“对。”谢天宇点头，真诚地说，“一起吃吃呗？反正到饭点了。”
“行。”
谢天宇的饮食习惯跟季晋源简直南辕北辙，他带她去吃的粤系菜，全部清淡。
李星妍想起季晋源，笑着问：“你跟他怎么成为的朋友？饮食不同，职业各异。估计爱好也凑不到一块。”
“对。”谢天宇点头。
李星妍懒得再客套：“言归正传，你约我吃饭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应该是怕我的，首先声明，我对你完全没兴趣，咱俩不能处处看。”
谢天宇急忙解释：“不是，我是因为晋源。”
“季晋源？”
“对。晋源其实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他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
“有自我认知意识的流氓，理念是让所有公民平等接受辩护的权利，执念是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自己贫困的人生，并为此不折手段。”
“不，别这样评价他。其实……他幼年就母亲早逝，痛恨父亲。认为是父亲下百草枯毒死的他母亲，所以算是无父无母的环境下长大。 不过他并不灰心，并不痛恨人生，他一直觉得，人穷没关系，只要努力就好，只要肯上进，肯去争取，那么总有一天能改变人生。就算机会渺茫，就算人生从一开始就错位，但不试试怎么知道？”
“哦。”李星妍听到这些，心里有些难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都是他给你洗脑时说的？”
谢天宇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后半段，完全符合他的风格。”李星妍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但是，我想他一定不想别人同情他。”
“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些惨况，从未听闻。也就是说，他并不想别人以此来同情他。”
“对，只有我知道，他师兄康辰也不知道。”
“所以喽，我也不需要同情他。”李星妍看似轻松，其实心里很酸。她不明白这种酸楚从何而来，就是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可能因为从小在无菌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她并不能体会季晋源受过什么苦，更没有办法想像他是怎么独自一个人长大。
但她能肯定，他已经把他的心固入一个不想挣脱的牢笼。
她想，这世上最深的恐惧。
是有人将自己封锁之后故作轻松地面对这个世界，他想别人拯救他、接近他，甚至拥抱他。
但他在牢笼布满尖锐的刺，别人不敢进去，他也不想出来。
李星妍和谢天宇吃完饭后，开车回检察院的途中绕路去康辰律师事务所。她在停车场停好车，滑下驾驶座的车窗，却并没有下车。
吃午饭刚回来的季晋源一眼就看到她的车，看清车牌号后，不敢置信地叫：“师太，我没眼花吧？你来，来找我？”
“顺路回检察院。”
“顺路？你确定？这借口真蹩脚。”季晋源才不信她，“难道你是想来打 听我师兄的情况？”他一股恼全说了，“陈世佳，妮小燕的辩护律师，为人善良正直斯文，常年戴着眼镜，老实！但你别欺负他！欺负他我跟你绝交！”
“我们什么时候有友情？”李星妍问他。
季晋源给她一记白眼：“我就知道你会回答这个，算了，懒得跟你扯。”他转身往事务所走。
“喂。”李星妍叫住他。
他转身。
她微笑着说：“我把你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啊。”季晋源目瞪口呆。
她的笑容很温暖：“如果你再敢在微信上啰嗦，那么——”
“嗯？”
“就各行其是，各走各路，各找各妈！”
她说完开车回检察院。
为什么会专程绕路来跟他说这些？为什么会有丧失理智的冲动行为。
可能因为同情吧？是的，她开始有一个正常女人最泛滥的同情心。这不是她！身为检察官，她应该时刻保持理智克制，时刻冷静看待所有事物，她不应该有任何逾越。
但情感恰恰最难掌控。
回检察院的路上，她不停深呼吸，试图摆脱掉那该死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