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庵,清晨,陈碧茜三魂被勾走的第十一天。
果竹老尼这天照常在天还没亮之前便已经先醒来,盥洗之后便来到观音娘娘面前。
虽然善男跟正太郎这时都守在那边,但果竹老尼仍旧依照她这几十年来一贯的作息,跪在跟前,便开始诵经做早课。
边敲着木鱼,念了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遍阿弥陀佛经,一遍金刚经之后,她便走出庵去,准备开始打扫、照顾花草。昨天深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是以清晨虽然土地泥泞,但空气却相当新鲜。果竹边哼着大悲咒轻悠扬长的词曲,边拿起竹扫帚清理庵前的落叶残花。突然间,她动作停了下来,望着前方……
不远处来了一位少年,看起来不过只是个国中生。双眼空洞,拖行着步伐,喘着气,身上沾湿,衣服四处都是泥泞,象是经历了昨夜的大雨滂沱。单薄的身体随时都会倒下,颤抖着。果竹赶紧上前去搀扶他。
少年看果竹走了过来,还说:「不好……意思……我……我要找……」话还没说完,脚上一软,却倒了下来。
「哎啊!」果竹总算在他还没倒下之前拉住他,一碰触他的身体,却发现他全身都在发烫。这时候,正太郎跟善男也都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善男问。
果竹回头,急切的说:「这孩子好像迷路了!他还发烧!」
少年此刻只觉得昏昏沉沉,意识相当浑沌,但仍勉强站起身子:「我……不是迷路……」他抬眼看见正太郎,竟然笑着说:「找到你了……」少年向前一步,伸出手来抓着正太郎,却没想到此刻他孱弱的身体终于到达极限,往前一倒,便昏了过去。
「啊!」果竹惊呼,幸好正太郎及时接住了他。
善男望着纵使已经昏过去的少年仍旧紧紧的抓着正太郎的手,不禁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正太郎疑惑的摇头,却连信女都逼问:「你确定没有?会不会是你不记得了?」不然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啊!」正太郎无辜的说。
在正太郎的帮忙下,果竹将少年移置在陈碧茜的旁边歇息着,并且将他身上湿淋淋的衣物给换下来,分了件为陈碧茜准备的T恤与棉质长裤给他穿,还弄了一条湿毛巾放在他烧烫的额头上。
「我这边有退烧的药,等他醒来你就让他吃下去吧!要是到中午还没醒,我想还是要把他送到山下的医院去。」果竹交代正太郎,随后她退下去张罗食物。
正太郎、信女与善男便守在一边望着这个无解的迷样少年。信女跟善男一直不断的打量,猜想着他跟正太郎究竟有怎样的关系。而正太郎则是完全分心,只注意到陈碧茜。
自从陈碧茜被勾走三魂之后,他在信女控制之下,一直都没办法见到陈碧茜。此时此刻的她看似正常的坐在床头,实际上却是双眼空洞,连动也不动一下。少了三魂的人,虽然仍然有着本能,但却已经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
生活一切正常,却没有思考、没有记忆、没有喜怒哀乐,像一个面无表情的玩偶。正太郎既难过又自责,却还要克制自己眼眶中的酸楚。若是不小心哭了出来,让信女发现,那他肯定连这点可以望着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啊!我知道他是谁了!」信女突然大叫。
正太郎跟善男都被她这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这时候,少年似乎被信女这一下给叫醒,他嘤咛一声,睁开双眼。
他勉强坐起身子,望着正太郎,说了句:「啊!原来你是两个人啊!」相当轻易的便把正太郎身上的情况给看穿了。
「你就是昨天闹场的无聊鬼吧?」信女冷眼望着他。
原来昨天在山脚下攻击正太郎的,便是眼前这号莫名其妙的人物。
不知道是不是张天师的人,反正也无所谓,人既然在庵里,那肯定是做不了怪,要是敢轻举妄动更好,当场就可以把他给了结掉。信女心中已经打算好了。
少年似乎没把信女眼中的敌意给放在心上,微笑赔罪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闹……」
「不是故意?哼!」信女强烈质疑。
但这时候,嘴巴正被信女借去说话的正太郎,却将果竹交代给他的药跟半杯开水塞给少年。
毕竟少年虽然醒来,但是他的双颊潮红,脸色却又憔悴的可怕,眼角甚至还发黑。神志虽然清醒,四肢却不自觉的发抖着,仍然是相当难过的样子。
「啊,多谢你!」少年很诚恳的向正太郎道谢,接过药跟水,便吞了下去。
对少年的干脆之举,信女相当惊愕,原本怀疑他是张天师的走狗,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张天师的人,在她已经认定他有所图谋的时候,他怎么能够确定正太郎拿给他的不是毒药之类的东西呢?
少年将药吞下之后,又说:「我想要拜托你们帮一个忙,但不确定你们是不是能够帮得上,所以才试了一试……」
「啊?还有这种道理?」善男不禁觉得奇怪,哪有要求别人帮忙之前,还要先试炼别人的道理的。
「什么忙,说来听听?」信女决定先探探他的底细再说。
「是……洗魂术。」
此话一出,信女竟然直接赏了少年一巴掌,结实响亮的打在他幼嫩的脸蛋上。
信女怒道:「那可是逆天施为,你好大的胆子。」
洗魂术,又称孟婆术,会使灵魂丧失所有的记忆,就很象是喝下孟婆汤一般。纵然是术师,也没有资格可以使用洗魂术,这种术法可是只有冥府孟婆才可以使用。因为将所有记忆给洗去之后,灵魂便不用经过审判,等于把灵魂的功过也通通洗净了,可使其直接投胎。
被打了这一巴掌,少年居然不生气,更是相当慎重的跪在正太郎与信女面前,磕下头说:「拜托妳,我只能拜托妳而已!」
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是个颇有修为的术师,然而,洗魂术单凭少年的力量仍旧无法施用,还必须要再加上一位至少与他有同等能力的术师才有办法。是以他才挑上信女与正太郎的合体。信女哼了一声,不想理会他。
善男则忍不住的问:「为什么要用洗魂术?你想要洗谁的魂?」
少年自腰间拉出一项链,项链上则有着一枚直径约零点二公分的钻石戒子,钻石上可感受到集魂法阵作用,是枚集魂石,里面应该有魂魄在内。
信女疑惑为什么项链不戴在脖子上要戴在那?难道是怕人发现吗?
善男见了,却倒抽一口冷气。为什么这般眼熟?
识曾相识,那肯定属于过往不堪的自己。
善男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少年伸出手指摸了上面的钻石,念道:「解!」
随即自钻戒闪耀的光芒中飘出了一缕白色幽魂,是一位具有褐色长卷发的大眼少女,她立在钻戒之前,想要挣扎离开,但四肢、腰间、颈间各处则是被钻戒所发出的光丝给束缚着了。
善男看得直发愣,他没有办法想象一个看来才没几岁的少年,施咒的声音是多么的铿锵有力、意念坚定,纵使是只有一个字的咒,也用的相当精准。
善男自认输给信女是输在修行的年份不够,但眼前这个少年的年岁恐怕还没有他修行的时间多,少年的道行却比他高很多,这教他情何以堪啊?
而正太郎更是惊愕,当那少女魂魄现身时,他竟然尖叫出声。
「正太郎!她是谁?」信女忙问。
「她……她是……另外一个猫灵啊!」
眼前这位少女便是当初张天师制造的猫灵中的阴属最强猫灵,后来被林家立给打败。
但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了要抢回自己身上的凶宝石吗?正太郎不禁害怕的想着。
少年却摇头说:「小艾跟你不一样,她并不是猫,她是人!有人用洗魂术把她炼成猫灵,我只是想要把她变回来……」
女猫灵小艾在当天的战斗中被林家立打散最强猫灵的形体,在要回去术师所供养的缚灵处时,被少年给拦截着了,是以她才会一心一意的想要挣脱少年的束缚,回到术师供养处。
而善男持续发愣,望着小艾,好像看得痴呆了。
他不是迷恋小艾,只觉得她长得好像那个人。
『有可能吗?她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吧!』善男不断告诫自己,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只是长得像而已。
信女则是相当气愤。把一个人用洗魂术变成猫?然后再炼成猫灵给饲主养,变成阴属最强猫灵?若少年说的话属实,那张天师他们根本就是视逆天为平常,专干这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少年再度磕头请求说:「拜托你们!我只是要把她重新变成人而已,不然在阴曹地府没有她的名字,她永远都会是缚灵。」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说要帮忙施洗魂术倒是无妨吧?」善男望了信女一眼,似乎在帮助少年争取机会。
信女叹了一口气,只觉善男实在是太容易可怜人了,害自己也得被拖下海。不过她可不像善男这么好骗。
信女质问道:「你都已经会用五行实体术了,洗魂术对你而言应该也算不了什么吧?还用我们帮忙吗?」
少年却伸伸舌头,不好意思的说:「昨天用的是假实体,希望你别见怪……」
啧,原来如此,她早该想到了。如果不是因为非要赶上时间回来不可,她早就会发现昨天那只是幻象罢了。不过看这少年才没有几岁,有这种修为跟手法,肯定是出身术师名门的吧?
信女又问:「她是你的谁?你为何要帮她?还有,你又是谁?师承哪家的术法?」
少年踌躇不语,若有所思的望了小艾一眼,才对着钻戒呼了口气,将她收进钻戒里面,说:「小艾她……我是她的主人,当然希望她能重新投胎,不要再当缚灵了……」他说到此,眼神心虚的低下,隐藏了一些事实没说,但幸好善男跟信女都没发现,他赶紧再接话:「真对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温,名驰新,术法承自家学……」
善男突然惊叫:「温家!不就跟张天师一样?」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来自温家,所以小艾也是来自温家?就是她吗?那温驰新,该不会就是……?
正太郎一声惊呼,因为信女瞬间便令他伸出利爪,直接架在温驰新的脖子上。
「你怎么知道张天师是用温家术法?」信女忍不住问了善男一句。
「我……先前姓温……」善男只好认了,托出自己的底细。
「你怎么不早说!」信女抱怨。
温家可是历史相当悠久的术法名家,也是出了名的侍神者。所谓侍神者,就如同她与善男,乃事于观音娘娘。温家一整家子,都是在侍奉某位神明,为其仆人者。
而温家所侍奉的神明早已消失,温家也消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若是早点知道张天师是温家的人的话,往这方面去调查,搞不好就可以得知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图谋而创造最强猫灵,哪还用被他们兜得团团转,被追得到处乱逃?
善男摇头不愿多谈,只问温驰新:「张天师是你家的术师,你拜托他帮小艾施术就好了,何必找到我们头上。你倒是老实说,你是不是来探我们底的?念在你年纪还这么小的份上,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
温驰新没有回答善男任何问题,颈上的利爪冰冷的将刺痛传送到他的脑中。
这爪子瞄准的是他的颈动脉,若是划断了,那他就会流尽鲜血死去。
『就这样死去,人生可以再重来一次,那不是挺好的?』温驰新突然有股冲动想要从这利爪上撞去,让自己一了白了。但是他紧握在手中的钻戒,他温热了的羁绊,他该怎么放弃?
他这一生当中唯一的幸福──过往的快乐在此时不自觉的映上他的脑海,但现在想来,那时候越是幸福,对照起现在,就越令他感到痛苦。令他眼泪不自觉流下。
这时候,有只手轻轻的抚去他的泪水。滑嫩温柔的怜爱触摸,将温驰新自悲伤的情绪中拉出来。却没想到,这只手竟然来自与将利爪架在他颈上的正太郎……不!其实他很清楚正太郎身上的情形,将利爪架起的其实是另外一个灵。
而现在这个,则跟小艾一样是体贴良善的猫灵。
「拜托你们,就算不用放我生路也无所谓!拜托……」温驰新卑微的乞求,只愿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个愿望可以被实现。
信女头痛,只好问善男:「姓温的,你说该怎么办?」
善男难得有勇气白了信女一眼,说:「我是善男,不姓温。」
不过善男好不容易扳起讯问的脸,瞬间又被自己的心软打回原形了。温驰新不过只是个少年,像这样的年纪,不都应该要无忧无虑的玩耍嬉戏,对未来应该充满期望才对。为什么他会这么悲伤这么沉重,甚至这么卑微?就算他只是为了演戏博取信任,但这种诱敌做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事情,怎么会被放在这个这么年轻又纤弱的肩膀上?
善男叹了口气,这难道就是温家人的宿命吗?当年善男离开温家的时候,他应该是那个懵懵懂懂,看来尚不懂得悲伤的幼儿而已吧!却没想到,现在的他看来比任何人都还要被悲伤所折磨着。善男当初也是这样子,幸好被观音娘娘拯救,才改变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但温驰新呢?他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帮助他好不好?」正太郎天真的声音传来。
「别傻了。你可别忘记我们现在还有一个人要帮,陈碧茜的三魂越晚找到越危险,怎么还可以浪费力气在这上面?」信女直截了当回绝。
洗魂术可也是很不得了的术法,不然温驰新怎么必须试验了自己之后才愿意求助呢?那所要耗费的精神可是很可观的。
「我愿意帮你们找她的三魂,若找到了,你们再考虑要不要帮助我,可以吗?」温驰新不敢太直接的要求交换条件,只好这么说。
「等你找到了再说吧!」信女冷冷的说,但还是让正太郎把架在他身上的利爪给收起来了。
温驰新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机会,自然相当高兴,赶紧到陈碧茜身边去,伸手抓着她的头发。随后,跪坐在陈碧茜的面前,开始喃喃念起咒语。善男跟信女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也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术法能够强到什么样的程度。
首先,抓着代表血脉延伸出体外的头发,应该是想要把陈碧茜的另外七魄给叫出来。然后呢?叫出来就可以找到另外三魂在哪里吗?这当然不可能。如果可以的话,信女早就这么做了,哪还轮得到他做。
「起!」温驰新将手中的头发一拉,果然陈碧茜的另外七魄被拉了起来,三魂七魄原本应该会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形体,但因为少了三魂,纵使七魄仍旧自成一形体,但看起来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甚是可怕。
而当魂魄被拉起的时候,魂魄跟身体连结的地方,则有着魂丝,三魂七魄总共有十个魂丝系着,与身体的头部连结,但陈碧茜的魂丝,却有三条线已经断在外面了。温驰新再伸手抓着那三条魂丝,随后,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善男信女面面相觑,两人都猜不着究竟温驰新要做什么。
那三条魂丝突然间开始伸长起来,越伸越长,碰上了屋顶,甚至穿越了屋顶……
温驰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满头大汗,身体不断发抖,好像已经快要到了极限那样的。信女这才搞清楚温驰新究竟要做什么,他竟然在替陈碧茜编织魂丝。
魂丝是肉体与灵魂之间的连接体,也是肉体与灵魂之间的牵绊,无论如何,魂丝都会紧紧的抓牢属于这个肉体的魂魄。而陈碧茜就是因为三魂的魂丝被斩断,所以三魂才被带走。但魂丝有一个特质,那就是它非常的柔软,且延展性也相当好,没有办法真正的被斩断,除非肉体死了。因此,当温驰新利用自身的灵力替陈碧茜编织魂丝,慢慢将魂丝延伸出去时,便有机会吸收原本被斩断的残丝。
当然吸收并不是主要的重点,看看残丝指往哪个方向,才是温驰新想做的。信女怎么会没想到这点呢!像这样的方法她也做得到啊!不过当魂丝穿过屋顶时,温驰新突然呛咳了一声,魂丝立刻又收了回来,他极力想止住咳嗽继续唸咒,却受不住身体无力的反抗,眼见魂丝将要恢复成原本样子宣告失败时,有人伸手过来自他背后一拍,代替了他成为灵力的源头。
魂丝再度穿过屋顶,升到半空之上,不断延展,越延展越细,越细就伸得越远,三条魂丝各去了不同方向。突然间,其中一魂丝有所感应,另外两条立刻跟着追去。
九点钟方向,另一个山头的庙寺中,他找到了!
温驰新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法术瞬间收起,魂丝立刻飞回,甚至连着七魄一同回到陈碧茜的体内。回头一看,原来刚才帮助他的便是信女。
「已经找到了,我去把她的三魂给带回来。」温驰新站起身子,走了两步,却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软倒。
信女似乎早料到温驰新会不支倒地,在他身体还没落地之前,便抓了他一把,让他轻轻落地,顺便探了一下他的虚实──他发烧是真的,无力虚脱也是真的,拚命施法也是真的,这一探之下倒是无庸置疑。但这究竟是不是他所设下来的陷阱,想要引诱自己上当以夺得正太郎?不过转念想想,如果他真的要演戏,何必说出自己姓温呢?随便姓个赵钱孙李不就得了?
「谢谢……」温驰新声若蚊鸣,彷彿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他仍旧撑起身子,扶着墙脚,略略调整了一下他的呼吸,才缓慢的走。他是真的相当坚持。一个少年能够有如此坚毅的心要完成一件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真想不透。
「喂!事情也没有这么急!等等吃个饭再出发就好。」善男忍不住这么说着。
温驰新摇头,仍旧继续往前走,说:「不用……咳咳……多……咳……谢你……」
连正太郎也上去拉着他,用一双不舍的眼看着,却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谢谢你,我没……咳咳……事……」
温驰新完全不管自己身体的难过与痛苦,他只想要快点把他该做完的事情完成。
信女在一旁冷眼的看着,虽然才刚认识温驰新没多久,但以她倒是很肯定温驰新这个人外表看似柔弱,实际上骨子里可是硬得要死。只要他决定好的事情,肯定众人再怎么劝说拦阻都没有用,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
「哇啊!」正太郎一声尖叫。
「喔!」善男也看傻了眼,真想不到信女会来这招。
信女居然发动攻击,一个手刀向温驰新劈去,正中后颈,让他立刻晕了过去。随后,将他抱到隔壁的神堂,观音娘娘跟前。
「妳要救他?」善男一见信女的举止便明白,信女想要利用观音娘娘的分神来医治温驰新。
但善男实在想不透,信女刚才对待温驰新可是颇有敌意的啊!怎么瞬间又变了个样子?
「娘娘当年也救了你不是吗?」
「妳不怕他是被派来的?」
「他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就算是被派来的也该救。倒是你!你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没有跟我说明白?难道你也是被派来的?」
「我不是……」善男无辜说道。
「既然不是,那就把话说明白!究竟你以前在温家是怎样的角色、温家想要搞些什么,一五一十的通通招供。」
善男委屈的摇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不知道无所谓,你把所有曾经在温家的事情都说明白,我也许会了解他们想做什么。」信女虽然知道善男曾经犯下大错,是个罪人,但她只知道是乱伦之罪,却不知道什么经过。
善男突然间沉默了,面无表情,不哭也不笑。那有如无端被绷紧、没有搭箭的弓,伤不了敌人,只伤得了自己,却绞到了极点。紧得让信女猜想不出来,究竟下一秒钟是弦会绷断,或是弓会爆裂?两种伤都足以致了善男的命啊!
她这才警觉到她碰触到不该被碰触的禁忌。糟糕!这下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干么!你干么啦!正太郎!」善男突然忍不住大笑。
「我以为你笑不出来嘛!帮你一下!」正太郎顽皮的笑着,他的双手正在呵善男的痒。
「我有笑了啊!喂!还不停……哈哈……」善男左躲右闪,却没闪过正太郎的手,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干脆也把心一横,化守为攻,也呵正太郎的痒。
两人笑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信女见状,虽然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感到无奈,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可以玩成这样?
感觉她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永远也无法了解这两个人的行为模式──到底她是外星人还是正太郎跟善男是外星人,她都快要搞不清楚了。她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好不容易才等到两人玩累了,各自倒在一旁喘着气。
他们不敢再接近对方,也怕对方接近自己,纵使是倒下来,也仍旧面朝对方,避免被突袭。不过两人嘴角都带着刚才还没笑完的笑,望着对方的狼狈样,更忍不住又互相嘲笑了对方一番。
「谢啦!正太郎!」善男突然这么说。
正太郎报以傻笑,他还以为善男认为很好玩才感谢他。却不知道这是善男发自内心的感谢。若不是正太郎突然这一下,善男恐怕已经情绪崩溃了。
「希望妳能明白,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没办法面对。我知道这是我自己懦弱造成的,总有一天……」善男这些话是要说给信女听,却弄得正太郎一脸莫名其妙。
但信女却没让善男说完,她让正太郎伸出手指,挡下善男的唇,说:「我知道。」她怕善男说着说着情绪又会起伏不定,干脆不让他说了。
「谢谢……」善男面对信女的体谅,居然感动的眼角一酸,又想哭了。他赶紧转过头去,深呼吸了两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信女恐怕会把他当成是不成熟的小孩吧?
不可以,他要成熟稳重些啊!
虽然他不知道信女早已经在他跟正太郎头上贴满了「孩子气」、「不成熟」、「爱哭鬼」的标签了(信女把这两人归为同类)。
他也不知道其实信女开始慢慢的喜欢上这种天真坦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