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7.4 唐璌26岁唐璌迷上了酒吧里糜烂的声色，在这里，没有空虚，只有放纵。这里到处都是快乐的人，年轻的身体、自由的心跳，随着音乐的节拍撩动着雪白的春色，耳边的DJ仿佛可以把耳膜震破。她喜欢这种模糊的感觉，一杯酒就能忘了所有。醉了忘了，心就轻了。这里就是人间天堂，她甘愿坠入无边黑暗。指尖装满液体的酒杯里，印衬着浅褐色的瞳孔，她轻轻摇晃，酒香一圈一圈弥漫。“小姐。”迷蒙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他靠的很近，呼吸声清晰可闻。“我注意你很久了，从进来到现在，你一直在喝酒。”她几乎要笑出声，“我也注意你很久了。”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要一起吗？”她与他碰杯，“求之不得。”唐璌从未想过会在酒吧里，半醉不醉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聊得那么投入，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从风花雪月到柴米油盐，她几乎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然后，从酒池到舞池，从静态到动态，他们毫无顾忌的热舞，酒精的浓度挥洒着身体的热度，旋转、跳跃，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她几乎要沉溺期其间。不知又喝了多少的酒，流了多少汗，他们搀扶着离开了酒吧。顺着酒吧外的江边，唐璌把手插进口袋里，与他并肩散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沅。”“袁沅。”她侧过头，嘴里不由自主地复述着这个名字。他也瞥过头，路灯均匀地撒在他身上，逆光中，他问：“你叫什么？”“我叫······”微微睁开眼睛，大脑混沌着，恍惚间，袁沅的脸渐渐地和记忆中的那张重叠起来。原来他始终不曾淡去。仰起头，她慢慢凑近他，越来越近，忽略他讶异的神情，唇不由自主地、真实地贴住他的，陌生的感觉迎面而来，混浊的气息搅动着原本已经翻江倒海的胃。“呕”，她忍不住吐在了他的身上。后来，后来就断片了，不过也不重要。她只知道，那样的放纵浑身舒畅，不需要考虑后果，不需要承担责任，酒色中的绚烂，踩在道德线上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沉沦真是个很美的梦。 2020.2.15 唐璌26岁与酒相伴，夜色阑珊。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唐璌还未喝几杯酒，手机就响起来了。她笑着接起，“朝晖。”“你在哪儿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你那儿怎么那么吵？”音乐声太大，她捂着另一只耳朵，“吵吗，不会啊，这里气氛很好！”“你在酒吧？”“对啊，你要一起吗？”“你真在酒吧，你知不知道林越找你都找疯了。”“哦，那你跟他说一声，让他不用找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唐璌，你···你太过分了。”然后，耳边只剩下机械化地“嘟嘟嘟”地声音，她将手机放回包里，继续她尚未喝完的酒。“美女。”一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她静静的抿着酒，并不理睬，对于这种情况，也算是司空见惯了。“一个人喝多无聊，让哥哥陪你。”‘哥哥’，真恶心。唐璌偏过头，面前这人国字脸，头发用发胶竖起固定在一侧，穿着花哨，颜色艳丽，整个人看起来流里流气，真是个让人提不起兴致的搭讪者。她耸了耸肩，“没兴趣。”他的手由肩膀移向手臂，十分轻佻，“一回生两回熟，别不好意思。”她避开，“可惜我不想和你太熟。”他锲而不舍的逼近，再逼近，“现在，我只是想请你喝敬酒，你再拒绝，我就忍不住请你喝罚酒了。”酒喝得有点多，胃里有些翻腾，她站起身，神色讥嘲，“对不起，我这人就是喜欢喝罚酒，因为你看起来实在太倒胃口。”他的脸色由红转青，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还是一个人慢慢玩吧。”唐璌捏着酒杯，转寻其他阵地。她跌跌撞撞的穿越人群，左顾右看的搜索，角落里有一个人独自蜷缩着，他的面前摆满了空瓶，她顿时乐了，又是那位陌生的熟人。迈开脚朝他走去，头皮上突然传来撕扯感，她被一股大力扭转着，耳边一阵辱骂声。“臭婊子，老子让你好看。”酒吧内的焦点瞬间集中到了唐璌所在的位置，各色声音响起，指指点点，幸灾乐祸，就是没有见义勇为。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心忽然生出一股戾气，她抱着头猛然朝他撞去，头顶重重的磕在下巴上，他闷哼一声松开了桎梏，双手托着下巴，他的表情痛苦到狰狞。眯起眼，真是越看越讨厌，唐璌一脚踹向他的裤裆。“啊！”他松开托在下巴上的手，捂上裤裆的位置。她紧接着送上第二脚将他踹翻在地，他抬眸，双眼凸出，凶狠地瞪着她。她的脑子虽然钝钝的，但血液因为被挑衅而沸腾起来，她将酒杯向下倾斜，液体形成姣好的弧度，一股脑倾泄在他身上。“贱人，你干什么！”一阵杀猪般尖锐的叫声响起，他歇斯底里的威胁，“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最讨厌别人扯我的头发。”唐璌将杯子“砰”摔在大理石质光滑的地面上，然后捋了捋头发，一晃一晃的朝角落里独自饮酒的男人走去。“嘿，帅哥。”她打量着这张秀气的脸孔，印象中他是叫袁沅吧。“有事吗？”“我想邀请你，一起出去吹风。”他犹豫了一下，回答，“好。”江边的风轻轻地拂动，发丝凌乱了，心却慢慢沉静下来。她侧过身，问他，“你觉得酒精像什么？”“肋骨。”“这么高的评价。”唐璌由衷一笑，“我突然想听故事了。”迎着风，他的神情揉散在风里，“我没故事给你听。”“你叫袁沅吧！”他惊愣地偏过头，打量她，“女士，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她很满意，终于有点表情了，“认识一下，我叫唐璌，外号唐伯虎。”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惜我的秋香不见了，于是就爱上了酒精。”这件事埋在心底太久，像埋在土里腐朽的树叶，愈发涨的透不过气来。她想倾诉，眼前树洞一般存在的男人就是最好的选择。袁沅的眉心一动，沉默的听着。她继续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你肯定有故事，我的直觉很灵的。”“···你想多了。”唐璌望着他的眼睛，一脸真诚，“我有荣幸聆听你的故事吗？”袁沅想了想，反问：“有这个必要吗？”“有啊，或许更加悲惨的故事可以冲淡我的痛苦也说不定。”他笑了，“你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笑得十分动人，“好像是这样，但你有拒绝的权利。”他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等了很久，他开口，“曾经我是一个医生，勤勤恳恳，充满激情。后来我爱上了我的女病人，她乐观、坚强、善良，面对病魔，有着顽强的意志。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预感自己会沦陷。可是，我救不了她，她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拿不了手术刀了。”“她爱你吗？”她隐约觉得，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不知道。”“她知道你爱她吗？”“···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他笑的淡漠，“谁知道呢！”“你应该告诉她。”“当时她有爱人。”哑了许久，唐璌开口，“傻子。”“你不是也一样。”“恩，确实是。”四目相对，他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你呢，秋香是死了，还是走了？”他问。“当然是走了。”“为什么不去找他？”眸光暗淡了下去，“找不回他的。”她静了一瞬，“我又想喝酒了。”袁沅的眉目闪了闪，突然奇迹般地从身后掏出两瓶啤酒，“顺便捞了两罐。”揭开易拉罐的封口，两人极有默契的碰撞，“干杯。”深深地抿了一口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未说完的话，“我有一个发小，我们的感情很好。他爱着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爱上他的时候他不知道。我们一直在错过，就好像并肩的列车，对方永远存在，也永远不会触碰。”“人只能坐在列车里，你们的距离就只有一小段，你应该勇敢的跳过去。”“我已经陷入命运的沼泽。”她摇摇头，“有什么力量能扭转时间呢？”他欲言又止，似乎极其不理解。“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吧。”虽然明天又成陌路，“今夜，我本打算和你一起喝酒的。”他调整坐姿，拍了拍肩膀，“希望我的肩膀能让你睡个好觉。”唐璌豪不犹豫的倚头靠过去，闭上眼，风吹在脸上，心变得很安定。她伸手圈住袁沅的腰身，想温暖他也想温暖自己，而他，也没有拒绝。“唐璌。”很久很久，久到昏昏沉沉即将睡去，耳边突然响起怒喝声。唐璌抬头，一米开外的宋朝晖尤不可置信，“你···在干什么？”唐璌松开手，歉意的对着袁沅，“今天谢谢你，我该回去了。”他礼貌的颔首，“注意安全。”等他走远，她回过身，面向宋朝晖，张了张嘴解释，“我···喝醉了。”宋朝晖的眼神中透露出浓重地哀伤，“我很想相信，可我做不到。”“回去吧。”“你劈腿了。”“走吧！”“你怎么可以这样。”“回去吧！”宋朝晖忍不住拔高声音，“告诉我，唐璌！”唐璌不懂，“这对我们很重要吗？”“很重要，”笃定地语气。“为什么？”“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水性杨花……”唐璌望向她，“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宋朝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告诉我，我需要一个理由。”唐璌静了一瞬，朝她走近，然后拉住她的手，“睡一觉，明天醒来我告诉你。”宋朝晖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我现在就想知道。”“真的不能等到明天？”“今天知道和明天知道有什么差别吗。”“对你没有，对我有。”唐璌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坐回原来的位置，“算了，你想知道什么？”她问：“刚刚那人是谁？”“酒吧刚认识的。”“你劈腿了？”“算不上，但我确实不爱林越了。”唐璌回答得很流畅。宋朝晖三步并作脚步，揪住她的衣领，“那为什么要答应他的求婚？”呼吸霎时一窒，理由就在喉间，可一点用也没有，她偏过头，“这是我的事，我会和他说明白。”宋朝晖松开手，目光停顿了几秒，转身离开，“唐璌，你太让我失望了。”唐璌望着她的背影，眉心跳动了几下，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个可能，一个从来不会去想的可能，她唤住她，“你…是不是喜欢林越？”她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原来真的是这样，唐璌的心一点一点变冷，“你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把他介绍给我？”宋朝晖心神一荡，眼泪瞬间坠落，她不由停下脚步，“就在把他介绍给你的那一天，我才发现我爱他，可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唐璌沉默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懵懂的男女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明白意义非凡。“你应该告诉我的，”她低声说，声音被江边的风洗刷了一遍，显得哀伤而又冷漠。“我怕你伤心。”宋朝晖抬起手在脸上胡乱的一抹，继续说，“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和你竞争。”心突突颤动了一下，唐璌盯着她，质问道：“我们认识了9年，你告诉我，我是哪种人？”身体轻颤，宋朝晖难以承受，“你不要逼我。”唐璌冷着声步步紧逼，“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哪种人？”“唐璌，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心痛。”宋朝晖转身对上她的眼，“你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背叛了我最爱的人。”心破了一个洞，风在两头来回穿梭，唐璌冷到了极致，“友情比不上爱情吗？”宋朝晖的身体如风中杨柳，剧烈颤抖起来。她回答，声音破碎却又坚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把林越让给这样的你，我很心痛。”唐璌也痛极了。闭上眼睛，喉间撕裂着，“我要怎么面对你，朝晖，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你。”“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双眼噙满了豆大的泪珠，她却深深地控制在眼眶里，坚决不让它掉下来。“你应该告诉我的，在我还没有更喜欢他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和你抢林越，也不会和你产生任何芥蒂，我甚至会祝福你，你早告诉我，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唐璌忍不住想恨，她冲着宋朝晖高声咆哮。如果从来不曾遇见林越，她的人生可能完全不同。或许有一天，叶恒睿会向她表白，或者她向叶恒睿表白，又或者他们水到渠成，然后结婚、生子，细水长流的走完一生。“林越是你第一个不抗拒，不反感的男性，我不忍心看你一直一个人，我以为我的牺牲是值得的，可是我错了，一点也不值得。”宋朝晖说着，眸光越来越冷。在顺流的时光里，宋朝晖是第二个走入她心里的陌生人。彼此相交，唐璌毫无保留，宋朝晖倾注全部。这种深刻到骨子里的友情在唐璌看来一点不输于爱情。可惜，现实一次又一次时间实践真理，即爱情总能战胜友情，它们的分量从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天平怎么永远保持可能平衡。唐璌咽下喉间的哽咽，“你那么爱他，就去告诉他。现在，你和他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告诉他，如果这段时光可以被列入历史，那就祝愿命运的轮盘重新旋转。宋朝晖没有回答，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然后光影交错，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