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4.19 唐璌14岁打开普希金的诗集，书签夹在那一页，唐璌细细读了起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生活或许真的欺骗了她，因为她时常找不到自己。过去是什么，未来是什么，记忆不会形成记忆的人，每一天都像踩在迷雾里，所以，她不敢相信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翻过一页，她继续向下读。我曾今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里也许还未完全消亡······读到这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唐璌夹上书签，匆匆下楼。“你···有事吗？”望着眼前双手端着炖锅，一脸局促的女人，她开口。她伸手，微微抬高砂锅，“我炖了点汤，拿来给你们。”唐璌十分犹豫，不知该不该伸手接，“不好吧！”“都是邻居，有什么不好的。”等了等，见对方没反应，她端着汤直接进屋，继而放在桌上。她说，“你爸爸也时常给我送些鱼啊螺之类，我给你们送点汤有什么大不了的。”唐璌想了想，觉得也对，便不再纠结，她估计了一下对方的年龄，说：“谢谢阿姨。”“谢什么。”她搓了搓衣襟，扭扭捏捏了半晌，“你爸在吗？”“我爸···他不在。”瞥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唐璌忍不住问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吗？”她咧开嘴，笑的十分尴尬，“没，没事儿，我走了。”“您慢走。”唐璌将她送到门口，直到她离开才回过身。关上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汤锅上，盯了半晌，她越来越疑惑。就在这时，唐继红打开门，入目便是唐璌一动不动的傻相，她开口，“璌璌，愣在那儿做什么？”她回过神，指了指桌上的陶罐，“有个阿姨送来的。”“永红吧，我正好在门口碰到她。”“姑姑，”唐璌迟疑了一番，忍不住说出心中的困惑，“她是不是对我爸有意思？”唐继红一愣，继而抿着唇笑了，“看出来了。”她点点头，“还是很明显的。”又接着问，“我爸呢，喜欢她吗？”“这可得问你爸。”她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要是你爸真能跟她成了，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唐璌思索了一番，小心翼翼的开口，“她的人品怎么样？”“那是没得说的。”唐继红直起腰杆，颇有一番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风范，“你徐阿姨也是个要强的，她丈夫去世那年，磊磊也就三岁大，顶梁柱没了，家可不就塌了。但无论日子多难过，她愣是不改嫁，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儿子带大。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不容易啊。”“是挺不容易的。”唐璌可以想象，那一份心酸确实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唐继红突然问道：“你不反对了？”“我什么时候反对过。”唐璌怔了怔，继续说，“我爸要是喜欢她，我举双手赞成，哪怕让我上门去做媒，我也愿意。”“真不反对？”她半信半疑。唐璌举起四指，“以我的人格发誓。”“贫吧你！”唐继红啐了一口，复又叹息，“不过，还得看你爸的意思，如果他不同意，谁能拧得过他。”唐璌笑了，“也是，我爸就是一头倔牛。”唐继红也跟着笑，“晚上想吃什么？”“恩，随便吧，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儿。晚饭开始前十分钟，唐继东一手鱼竿，一手鱼篓，慢悠悠的回来了。洗了手，三人围在桌子上开始吃饭。唐继红给他盛了一碗汤，摆在他面前。“滋补的，多喝点。”唐璌抬眸，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他先是小小的尝了一口，然后眉峰一动，咕噜咕噜喝个干净。唐继红立马笑开了眼，“好喝吧！”唐继东点头说：“是不错，你的手艺有进步。”“这可不是我做的。”唐继红卖了个关子，接着说，“是永红送来的，专门送来给你补身体的。”她强调了‘专门’两个字。“是吗！”唐继东若有所思的望着汤碗，继而又继续吃了起来，“等等你送点鱼过去，替我谢谢她。”“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唐继东瞥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其实我觉得，永红挺好的，她对你是什么心思，别说你不知道。”唐继红盯着他，“你呢，觉得她怎么样？”“······”“如果你也有意思，我就上门去给你说说。”“······”“年纪都一大把了，不用不好意思。”唐继东用筷子敲了敲碗，“闲的吧，吃你的饭。”“你就不打算再找一个。”唐继红不怕死的继续开口，“我问过璌璌了，她举双手赞同，你要是真喜欢，千万要把握机会。”“先把你自己的事儿捋顺了，再来操心我的事。”唐继东一句话将她堵死，她的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胸腔上下起伏着。唐璌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爸，如果你真的喜欢徐阿姨，我无条件支持你再婚。我…真的挺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唐继东一怔，夹菜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他板起脸，“小孩子家的，跟着捣什么乱！”唐璌垂下头，“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也是捣乱吗！”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三人低着头闷声不响，各有各的心思。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唐璌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绕出胡同口，就是大海。海边人家依海而生，随海而逝，他们的灵魂凝结成了海上的波纹，荡荡悠悠，悠悠荡荡，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叹息。唐璌拢了拢外套，海边的风无孔不入，即使套着里三层外三层，也挡不住它凛冽的寒意。她迈开脚步，踩在松软的沙滩上，脚印沿着轨迹落在身后，好像一幅写意画，从远到近，深浅不一。天色愈暗，脚印随之淹没在夜色里，她走向前方的岩石堆，找了一块干净的石面坐下来。她对着虚空伸出五指，风从指尖的每一寸缝隙流过，她试着抓住，又松开，黑暗把一切放大，她又开始忍不住自哀。“伯虎，你怎么在这儿？”唐璌眯了眯眼，黑夜里，眼前的人依稀只能看出个轮廓，他再走近，从上而下站在她面前。他接着说，语气十分讽刺，“汤好喝吧！”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还在说，“实话告诉你，我不希望我妈和你爸在一起。”透过他话中的信息，脑神经终于将线索前后串联起来，唐璌猜想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姑姑口中的‘磊磊’。她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为什么？”她问道。“我只有一个妈妈，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不想改变。”唐璌鄙夷，“你真自私。”他的脸色一变，“你还不是一样。”“以前或许是，但好在现在想明白了，我也只有一个爸爸，如果他真的喜欢徐阿姨，我不介意多一个妈妈。”“你······”呼吸一窒，喉间上下滑动，他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他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神情沮丧，“你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爸爸不该一个人待一辈子。”唐璌偏过头，望着他，“你不希望你妈妈幸福吗？”他反问：“孩子不应该是父母最大的幸福吗？”唐璌忍住怒气，讽刺道：“等到有一天，你成了家，有了孩子，然后另一半不幸嘎嘣了，或许你就能明白了。”“唐璌，你···你······”他的脸色铁青，胸腔剧烈起伏，呼哧呼哧“你”了半天，愣是反驳不了。唐璌鄙夷地睨他，“离我远一点，我不屑和你这种自私的人坐一块儿。”他的脸色又变了变，脚步磨蹭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呼出一口气，终究还是一声不吭的坐在原地。“为了给你们家送汤的事情，我跟我妈吵了一架。”隔了很久，他开口。唐璌接着刺激他，“汤不错，我爸说很好喝。”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松心态，“我妈，好像是真心喜欢你爸，因为这事儿，我明里暗里不知反对了多少次，但她就是不松口。”“我今天看我爸的反应，应该也是喜欢的，那正好，两全其美。”“你就不怕，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我们会被忽略吗？”“父母就该一辈子围着孩子转？”唐璌轻嗤，“还是你要喝一辈子奶，离了妈妈就活不了了。”他双手攒拳，咬紧牙关，“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如果有了···有了孩子，重心就不一样了。”“等你有了孩子，你的重心也不一样了。”她越说越气，“什么都没发生呢，就在这儿怀疑你妈了，你对得起她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恩情吗，没心没肺的东西。”一再被挑衅，他的怒火喷薄而出，“唐璌，我一直忍着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她也拔高声音，“实在是对不起，我忍不住。”“旺旺，旺旺，你在哪儿呢，旺旺！”眼神对峙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他转头，大喝一声，“喊什么喊，我在这儿。”叶恒睿和二哈寻声而来，跌跌撞撞的在黑夜里摸索了很久，两人才找准位置，站在他们面前。二哈疑惑的望着眼前的组合，“旺旺，你怎么和伯虎坐在一起？”“哼，”对他们，唐璌一向给不了好脸色。“你们还靠的那么近。”二哈处在惊愣中，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霎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在是和她谈恋爱吧！”叶恒睿也不可置信，“旺旺，你别吓我？”王磊气结，刚刚的郁闷转为烦躁，此时更是一点儿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他开门见山，“你们找我干嘛？”二哈回答，“你妈说你和她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我们不放心，就过来找你了。”“我很好，谢谢两位关心，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你们可以回去了。”闻言，二哈更忧心了，“别啊，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跟兄弟说说，没准儿我们三个臭皮匠，真能臭死诸葛亮呢。”叶恒睿开口劝导，“旺旺，真有事儿别藏在心里，你还有兄弟。”“好兄弟。”总算听到人话了，王磊顿时感觉十分窝心，“不过我真没事，就想静静的待一会儿，想明白了我就打道回府。”叶恒睿坐在他身边，“我陪你一起。”“我也陪你。”二哈想坐在旺旺的另一边，结果发现已经有人了，他推了推唐璌，“有没有点眼力见，走远点儿。”“是我先坐在这儿的。”唐璌推开他的手，“请你们另找位置。”二哈盯着她，威胁道，“趁我没生气前，赶紧滚。”她冷笑一声，“我说了，是我先到的这儿，要滚也是你们三个滚。”二哈板起脸，“给脸不要脸，你到底滚不滚。”唐璌怒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死瘪三。”“混账，你骂我什么……”望着即将吵起来的两人，王磊的头疼的几乎要炸开来，他拔高声音，“你们能不能给我安静点。”唐璌吓得一惊，回过神后，她立马吼回去，“你有病啊，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王磊瞪着她，喉间“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叶恒睿偏过头，神色十分意外，“脾气见长啊，伯虎。”她怼回去，“怎么，你还想咬我啊。”二哈气的一掌推过去，唐璌一下子栽倒在地，她闷哼一声，脑袋不幸的撞在坚硬的石头上，耳边嗡嗡叫了起来。“让你犟，这下老实了吧。”二哈呼出一口气，边说边恨不得踹她几脚。王磊眉头一皱，“你太过分了。”二哈撇了撇嘴，“旺旺，你今天很奇怪，你不会真喜欢她吧。”王磊望着她的方向，愈发焦躁不安，“你烦不烦。”“她可是秋香的仇人，你喜欢他就是背叛兄弟。”“你闭嘴。”王磊忍无可忍，冲他爆喝，“你是不是个爷们儿，想都不想就对一个女孩子动手。”二哈想起自己的性别，霎时脸色发白，“我…我…是她太让人讨厌了，我忍不住。”“拉屎撒尿可以忍不住，打女人你也忍不住，你是动物吗！”旺旺梗起脖子，脸涨得通红，“旺旺，你别太过分。”“别吵了。”叶恒睿愣愣地望着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璌，心跳慢了几拍，他蹲下身，想要将她扶起来。脑海里波涛汹涌，他的触碰像盐上的火，记忆翻腾在泥土之下，酸味、焦味，这是腐朽的气味。气流不断膨胀，唐璌瞬间爆发，“别碰我。”叶恒睿的手一下子僵在原地。二哈踌躇了一番，一鼓作气，“那谁，推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王磊也试图拉起她，“伯虎，二哈不是诚心的，真的对不起。”他们的声音好似一群麻雀围在耳边噪舌，脑袋疼的抽搐起来，唐璌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们嘶吼，“滚，都给我滚。”二哈的火气又窜上来，“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别得寸进尺。”“滚。”二哈还想还嘴，但叶恒睿拉住他，神色复杂，“我们走吧。”耳边渐渐安静下来，松软的沙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们慢慢走远。唐璌支起身体，靠在岩壁上，头上的痛意不减，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浮上来。“你知道什么叫恨吗，你嫁给林越的那一刻，我就恨不得杀了你。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毫无负担的嫁给他，而我却再也不能爱上别人。”是谁，说的这般绝望！“唐璌，别惹我，我会毁了你，真的会毁了你。”是谁，爱的这样恐慌！“我爱你，很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时间。我爱你，这一辈子可能也不会改变了。所以，管它逆不逆行，我早已在你手里。”是谁，笑的如此深情！唐璌死死的扣住脑袋，心脏剧烈的撕扯起来，眼泪瞬间成河，她哭得浑身都在颤抖。脑中的声音仍在继续……“伯虎，会过去的，相信我，这一切会很快的过去。”她偏过头，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声音渐渐清晰――我曾今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里也许还未完全消亡